“你要带我去哪?”柳如山嘴角挂着笑问道,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下来。
“柳先生到了便知道。”幼童拉起她的手,脸颊旋起浅浅的梨涡。
“不过,柳先生要先戴上这个。”柳如山哭笑不得地顺着幼童,任由他为自己缠上面纱,眼帘前好似笼罩着薄雾的远山。
柳如山只感知到黄发小儿带着她走出醉仙楼,却左拐右拐进了巷子口。耳边风呼呼地吹着,没了街口的喧闹,一切的声音都变得敏锐,不知名的鸟咕咕地叫着,拂柳被吹得摇摆沙沙作响,不经意踏上的枯枝咯吱一声。
幼童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柳如山往前迷惘地走着,手指攀到粗糙而又富有纹理的树干。柳如山抬起了头,嘴角迎上浅浅的笑意,白色的轻纱配上眉心落的一枚雪更衬得人冰清玉洁,透过轻薄的布条柳如山好似瞥见了碧天斜阳。
柳如山耳尖一动,清风徐来,还混着檀木香儿,来人似乎与她隔得不远,她可以听见他轻缓的呼吸声,他与她衣袍相擦时沙沙声,身旁的人覆上了她的手,温热的感知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大掌包裹着她,带她掠过粗糙而□□的树干,循循向上,阳光洒在手背上,手指被树皮刺得酥麻,而二人的手心更是湿濡。
身后的人又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树干,柳如山无意识地攀抓,流过手心的却是丝滑的绸衣,迎来的是面前人的低低嗤笑。
柳如山面上一热,作势就要收回手,却便牢牢地束缚住,慢慢地向上挪动,只感受到胸膛的扑通声。
“不是柳说书的要摸吗?”面前的人还无赖似的将她的手肆意摆弄,流连于他坚硬的胸膛前,更显得她登徒子。
“我.....我没有。”柳如山涨红了脸,可手却挣脱不开,只好恼怒地瞪着前方,却碍于轻纱遮了个严实。
“哦?果真?那为何柳说书的还抓着我的衣领子不放?”轻佻的话语在耳畔响起,引起一阵战栗,柳如山微愣,这才发现覆在手背上的大掌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柳如山急忙收回了手,情急之下匆匆掠过沈自白温热的肌肤,迎来的却是阵阵嗤笑,柳如山要取下轻纱却手中湿滑怎么都解不开。
沈自白轻轻握住她慌乱的手,手一松轻纱便缓缓滑落,跌落在残花之中。柳如山面色潮红地抬眸望向沈自白,今日他一身青绿长袍,袖袍上绣着清荷,一双眸更是含着笑意,亭亭如青竹而立,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
好几霎后,柳如山别开了眼,忽然迎来光亮的双眸微眯了眯,第一眼却好似要坠进沈自白幽幽似深潭的眸中,好似深雪微融,流露第一抹春色,生机勃勃。
柳如山这才打量着身旁自己摸了许久的大树,是棵枝叶繁茂的梨树,堪堪遮住了带着暖意的烈日,光懒洋洋地透过嫩叶撒进来,人的面容都随之蒙上细细的光晕。
柳如山却看着晃了神,回忆在心头泛滥,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自白静静地垂眸望着她,抬起手轻拍了拍,几个鬓年少女似蝴蝶一般奔了出来,脸上洋溢的更是灿烂笑容,坐上了梨树旁的秋千,推搡着,感受着,欢声笑语着。
柳如山愣愣地望向她们,刚要启唇,沈自白率先答道:“她们是在桃花村幸存的孩子,却不知家在何处,我便让手下的人将她们安置在此处了。”
柳如山闻言目光掠过每个少女的脸庞,分明都是姣好年华,所幸,如今她们的脸上只见欢愉。
“吕禄虽死,但他经手的铺子都已查封,即使在京城此等勾当也并未少,我已通知各地府衙的人,一经确凿,严处不贷。”沈自白言辞振振,在柳如山的耳畔响起。
“那便好。”柳如山低声回道,可手指却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们......他们究竟为何要做如此勾当?莫非自己家中没有妇孺吗?”柳如山声线漂浮地问道,明明答案脱口而出,可还是会痛心地问出口。
“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必定会还她们一个公道,不让更多的幼花遭摧残。”沈自白轻轻别过了她的身子,按在她的肩头,柔声道。
柳如山没有回声,只是静静地望着秋千上笑靥如花的少女们。
日暖风恬,碧空如洗,院落外滑落过的一抹衣袍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可还记得你我初见时的那棵梨花树?”沈自白负手走向她,悠悠道。
“我特意请了工匠将那棵移植过来了。”沈自白顺着柳如山的目光望向梨树,洁白无暇的梨花簌簌掉落。
“可你.....不是最不喜梨花落那处院落吗?”柳如山呆呆地瞧着面前的梨树,难怪看着只觉得眼熟,她分明记着沈自白痛恨着那处只有他一人的院落。
“与你一起的物什,我心喜得很。”沈自白轻声道,话语中也带着欢快,轻轻拉上了柳如山的手。
夕阳下,二人面似桃花含露,不知是余晖映照亦或是心事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