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线不远处,亮着鲜红数字的324号公交率先停在白色的违章线前,其他车道上的轿车也陆续刹车。马路两边的行人有序地交汇,谭恒澈和冯寂染也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过马路。
冯寂染的自行车是折叠款,低矮小巧,踩踏板的时候身姿板正,看起来很有小家碧玉的淑女气质。
谭恒澈的自行车是山地自行车,赛车款,车身核心三角区的斜杠特别长,座垫离龙头的距离远,必须要略微俯身才能把控这辆车,撑在车头的双臂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挺括的脊背也被拉得坚实宽大,他骑车的动作分明十分慵懒,却仿佛带着驭风的野性。
他那辆的车轮要比她的大两倍,蹬得却很慢,她轻松就能追上他,和他并驾齐驱。
冯寂染知道他是故意放慢速度迁就她的,之前心里的那点不开心的小疙瘩逐渐解开了。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容易为别人略微的示好动摇对他原有的印象,还是谭恒澈表现出的细节真的打动了她。
她沉默着,一路上都没跟他说话,谭恒澈也没有开口。
直到他们双双在院门口停下车,谭恒澈才甚是郑重地定下脚步,将手搭在车把上,目光正对着她身上的明理校服。
自从她的校裤染上血后,她就一直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
用力打了两道的结因为她骑自行车的动作全然松动。
在他毫不遮掩地凝视下,她不自觉地伸手将两只袖子扯紧了些许,谭恒澈却没有丝毫要将视线移开的样子。
冯寂染预感到他是要说什么,便不再管自己的仪容仪表,静静等待着他开口。
谭恒澈似乎是在斟酌措辞,酝酿了许久,确定了要表述的内容后,神态和眼神都变坚定了。
“冯寂染,承认关注我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吗?”
她要是敢坦然大方地承认,就不会一下课就跑。
她要是不躲着他,而是和他一起出校门,就不会遇到那帮社会人。
他不是想指责她什么,就是想问问她,别人都能够光明正大地表示对他的倾慕,她为什么连他的示好都拒绝,故意疏远。
一开始他们说好的是装疏远。
可刚才他看出来了。
她是假戏真做,真的在跟他保持距离。
冯寂染心乱如麻,大脑难得一片空白,只是一味辩解:“我本来就没关注你,那个帖子是我不小心点开的,纯属巧合。”
“好,帖子是你不小心点开的,那你没事跑什么?”谭恒澈铁青着脸问。
冯寂染眼里顿时蓄积起了泪水:“你现在这样真的很讨厌,就像我刚来苏州那天,那些问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补救的人一样。难道我的人生里就不能存在意外吗?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女生都得关注你,我不关注你又怎么样?我住在你家里,就不能和你划清界限,拥有我自己的人生了吗?谭恒澈,你太霸道了,一点也不讲理。”
“我霸道不讲理?”谭恒澈咬了咬牙,只觉得暴怒的情绪在他贲张的血脉中奔涌,一个气泡就能在血管里撑出一个鼓包来,“你来以后我对你不好吗?你口语不好我给你补习,你饿了我给你送饭,你来了我连轿车都不坐了骑自行车陪你上学,这样都不配你给我一个眼神?我给你递衣服、递热水,危险来了为你出头,都是我自作多情。我以为我们已经能算作朋友了。”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冯寂染摇着头否认。
谭恒澈浑身发热,燥得慌,脱下校服外套甩在车头,头一次跟她较了真:“不是这个意思你什么意思?想说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然和我并肩而立跟拥有你自己的人生哪里冲突了。你说清楚,我干预你的人生了吗?”
“没有……”冯寂染给出的理由是,“我们是朋友没错,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的付出不可能是对等的,我真的不想亏欠你什么,两家人互相欠来欠去没意思,对我来说是内耗。你可以不用高考,我要。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必须好好学习,不能把心思放在这些琐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