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伊婷当冯寂染和自己一样是在意气用事,看着她纤柔单薄的身板担忧地问:“你有把握赢吗?没把握咱们口嗨一下就行了。”
冯寂染拍了拍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给她注入信心:“没事,我以前是校队的。”
赵伊婷登时将双眼睁得溜圆,不可思议地试探道:“校体育队的?”
冯寂染点头:“嗯,练铅球的。看不出来吧?”
赵伊婷向来直来直去,藏不住一点情绪,一时间将“完全看不出来”六个大字写在了脸上,语言却匮乏到无法用妥帖的词汇形容,半晌只憋出一个字:“牛。”
高二(一)班的教室紧邻着楼梯拐角处的综合办公室,基本上每个要回教室的同学都会路过他们班,下意识地朝他们班的教室里看一眼,不久就吸引了路人甲乙丙丁,还呼朋引伴来看热闹。
跑操收队后,一班的窗口挤满了高高低低的脑袋,时不时从窗外冒出几声推搡时引发的争执。教室里同样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围观冯寂染和谭恒澈之间的赌约的。
旁边看热闹的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两个主角却在坐下后淡定地对视。
他们并不着急比试,耐心地说着开场白。
谭恒澈好整以暇地望着冯寂染:“我输了我让贤,你输了呢?”
他说完这话,引起了不小的争议,马上有人掩着嘴跟同伴交头接耳:“澈哥不会真的要跟这个转学生一般见识吧。他平时不是挺大度的吗?这转学生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刚才跑操的时候,她好像咒澈哥谢顶来着。”
“不是,你听谁说的,在这以讹传讹?是赵伊婷那个疯女人又口无遮拦了好吧?这个转学生只不过是强出头,替赵伊婷挡了灾罢了。”
“又是我们婷姐啊,那不奇怪了。谁跟她在一起久了都会长出几斤反骨来。这转学生看着柔柔弱弱,跟澈哥掰手腕,能赢吗?怎么这么想不开,跟澈哥服个软,澈哥还能真跟她计较吗?输了不会掉金豆豆耍赖,求澈哥怜香惜玉吧。”
“所以澈哥不是怕她输不起才问这句话的吗?我倒是很好奇,她会下什么样的注。”
冯寂染耳尖,旁边人的议论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当年她上小学,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年纪,不似现在这般安静,也会像寻常孩子那样哭着找爸爸妈妈。
夫妻俩都无暇在周末抽空照看她,便想出了最省钱的法子,让她参加学校的体训队,每天拖轮胎练下盘。
一天的训练下来,精疲力竭,沾床就睡,再不会发出一丝烦扰人的动静。
后来上初中,她在校运会上一鸣惊人,谁都不信她看上去弱不禁风,身体里却潜藏着大大的能量。
她手臂上的肌肉只是藏在皮肤和衣袖下不太明显而已,而且男女的体型有区别,她练得再卖力,塑造的形体也依旧纤细柔美。
实际上她的体能在他们镇上是数一数二的。
虽然她这次未必能赢,但挑战到了谭恒澈的权威就稳赚不赔。
所有人都对强者有崇拜心理,也都会对过强的人产生忌惮和恐惧。
在没有人敢与谭恒澈作对的情况下,她只要能在谭恒澈面前撑过一个回合,就会有人打心眼里佩服她的勇气,暗自支持她与谭恒澈分庭抗礼。
她清醒地知道,过去她在她原来就读的学校积攒下来的威望与受到的优待,都随着环境的更换不复存在了。
同学们对她的示好只有一天的时效,没人有义务时刻像解说员一样回答她的疑问,转学生的身份很快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淡化,她将在新的班级里彻底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也就没有人帮助她适应新的环境,弥补信息差,那么隐藏在这所学校里的潜规则,都需要她通过观察来摸索。
这样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了。
她初来乍到,要想在这个班上不被已经形成的团体排斥,要么凭成绩说话,要么凭武力说话。
距离月考还有大半个月,她没有耐心等到成绩公布再脱颖而出,在这大半个月里她经历的冷遇,随时都有可能让她丧失骄傲和自信,开启恶性循环,从此一蹶不振。
她必须要和从前一样优秀出彩,用一些正向的反馈,来抵御自己寄人篱下的苦闷与酸楚,否则她不久就会变成悲秋伤春的忧郁少女,因为适应不了新的环境而从鸡头变成凤尾。
况且和谭恒澈扳手腕,她也未必会输。
掰手腕是需要技巧的,不是谁力气大谁就一定能赢,要机灵地找准最利于自己发力的姿势,阴险地给对方施力制造困难。
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都是她以前在校体训队跟男生们打成一片时,那帮男生分享给她的经验之谈。
在旁人看来,谭恒澈让她下注是出于对她的轻视和侮辱。
冯寂染却觉得是正常的公平起见,真当她是对手。
不然,这要是算轻视和侮辱,刚才她在操场上跟他针锋相对,逼他让位时,又叫做什么呢?
冯寂染利用下注的时机,率先伸出手,不动声色地将手肘搁在桌上找好了发力点,冲谭恒澈狡黠地笑着说出自己的赌注:“我输了,给你带一个月的早餐。”
谭恒澈闻言压下了眉毛,旋即被她的聪明才智气笑。
她的早餐都是在他家吃的,她给他带早餐?
但他又不能在众人面前挑明,不然就会暴露她住在他家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谭恒澈本就打算顺水推舟卖她一个人情,同时把自己肩上体育委员的担子趁机卸掉的,现在让她下注只是走个形式,令这场赌约看起来像是这么回事。
不论她下什么注,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是一场他蓄意为之的必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