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神仙历劫过后的记忆都会存在,雨昕一定是经历了很多才将那段时间的感情全部压下去。他或许不该再把那些东西翻出来,让她再经受一遍痛苦的回忆。
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讨厌人类却仍然心存底线的俊美狐妖了。
……
那之后数日雨昕都再没见到过临渊。
想着对方也许已经放弃了,雨昕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忍不住怅然若失。
她是天界最强的女仙之一,擅长冰属性的功法,天资卓越修炼刻苦,潜心修炼到现在都没有遇到过这样动摇她心境的事情。
这和以往的经历的困难不同,如果她接受了自己那时的情感,就意味着从此世上多了一个能严重影响她心境的人。她就会有弱点,就会不如以前强大。
爱这种东西,正面的情感确实可以让人心情舒畅,但也会有痛苦剜心的时候,会让神仙也产生错误的执念。
所以她才想要将那种不可控的情感压下去。
也许她该远离临渊。
这么想着,雨昕起身出了仙府,想去跟天帝领个能长期离开天宫的任务。
但飞往正殿的路上,雨昕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到处飞的神仙比以往少了许多,很多遁光都飞往一个方向,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样子。
拦住了其中一道遁光,长相非常路人的神仙表情有些惊讶:
“仙子你还不知道吗?出事了,守护寒潭的临渊上仙擅离职守,去找季风上仙打架,把季风上仙揍得昏过去了,这会儿天帝正要处刑呢!”
雨昕大脑“嗡”的一下,身体比思绪更先行动起来,向着锁仙台飞遁而去。
也许再纠缠下去临渊真的会成为一个牵动她心境的不确定因素,但要是他死了就没意义了。如果临渊在她眼前死去,一定会成为她的心魔。
距离逐渐近了,雨昕能看到偌大的锁仙台中央,一个白袍的身影被锁链牢牢地捆住。向来衣冠楚楚的那个人披散着墨发,难得有些狼狈。
天帝站在他面前说着什么,站在临渊身后的司管刑罚的神仙高高抬起了右手。雨昕来不及阻止,鞭子在临渊的背上重重落下。
有血在白衣上渗出来,晕染开一片血色。
脑海里有什么“啪”地绷断了。
软剑出鞘,寒气四溢,气势不凡的女仙落在临渊身前,森寒的剑气逼得临渊周围的神仙都倒退了一步。
远远观看的神仙开始窃窃私语。
此前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雨昕真正的实力,只知道她很强,是天帝直属,不时被派去执行一些蛮荒之地的讨伐任务。
这次是她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天界排行在前的实力,而且显而易见地在压制着那双漂亮黑眸里的怒气。
一旦被洪水冲出一个缺口,整个大坝的崩毁就很难阻止了。陌生又熟悉的情感塞满了雨昕的整个胸腔,现在她唯一在想的就是不让临渊受到一点伤害。
“琼涯仙子,你这是何意?”
“他的刑罚由我来抵,几倍也没关系。放了他。”
“可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能……”
“是我的错。是我指使临渊去的,他因为仰慕我不忍拒绝,我是主谋。”
“这……”
天帝完全没料到雨昕会说出这样的话,一向板正的脸上都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这……你真的想这样吗?”
最后一句话天帝是用传音说的,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君主,也很承雨昕这么久以来尽忠职守的情。
“不行!跟她……跟琼涯仙子无关,是私人恩怨。”
临渊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周围的神仙看到这已经恍然大悟,台上的两人怎么看都是互相爱慕对方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雨昕正想开口让临渊闭嘴,意想不到的变故又发生了。
一道新的遁光飞落在了锁仙台中央,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青秀青年的身影显现出来。
正是据说被打昏过去了的季风上仙。
青年的表情看起来比台上的两人还要焦急得多,刚一落下就直直来到天帝面前:
“误会,误会啦,天帝陛下,是我让临渊上仙出手的,不是他的错!”
众仙哗然。
据季风上仙所说,这日临渊上仙来找他,说是在凡间碰到过以外力打通经脉活血治伤的秘法。季风是个医痴,一下子忘了场合,尽管临渊说自己恐怕掌握不了力道还是说没关系坚持让他试一试,结果临渊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季风打晕了过去。
这就是当时在场的神仙看到两人一开始相谈甚欢,临渊却突然暴起一拳将季风上仙打晕过去的原因。
奇怪的是之后临渊上仙一直沉默也不解释,直接被误会成了故意伤人。
事情到这时已经真相大白,天帝也很尴尬,就将已经打下的一鞭当做临渊擅离职守的惩罚,下令放人。
锁仙链还没解完,雨昕已经化为一道遁光飞遁而去。临渊这下真的急了,直接震断了剩下的几条锁链,追了上去。
天帝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想了想,把损坏的锁仙链记到了琼涯仙子的账上。
这一追就一直追到了凡间,似乎是被追得不耐烦了,雨昕在一处无人的深山里停下遁光,回头冷冷看着追过来的人。
后面那道遁光一直没停,直接向她飞过来,刚一落地还没待她质问出口就上前一步将她抱在了怀中。
雨昕其实可以拔剑,但她不知为何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抱住了。
那是时隔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的感觉。
因为贴得很紧,雨昕能感觉到对方胸膛的剧烈起伏和箍住她的一双手臂的力道之大,让她想推开都无处插手。
这个怀抱让她思绪都空白了。
花费了一点时间找回理智,雨昕脱口而出:
“你又骗我。”
她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比起质问更像是埋怨,所以临渊笑了,笑得胸膛都在震。
雨昕想要生气,却因为临渊在她脖子上磨蹭的动作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我不这样,你还要骗自己多久?”
临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因为在耳边,雨昕甚至能感觉到他吐出的气息和脖子的震动。
像是要从皮肤传递到心尖去。
“你明明就一直喜欢我,还不肯承认。”
“我……”
要陷进去了。
雨昕在心里默默叹息。
毕竟是临渊啊,她一直对这个人毫无抵抗力。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许久不说话,临渊却好像误会了什么,手臂松开,用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直视他那双色泽漂亮的金眸,此时里面出现了血红的杂色,且有逐渐变浓的趋势。
“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逃吧?”
那双金眸里正在认真酝酿着极其危险的东西,随时都能突破某个临界点,变成更黑暗疯狂的物质。雨昕不知道临渊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觉得心疼,心里又浮现出了想要陪着眼前的人让他不再孤单的冲动。
而她也这么做了。
“临渊,”黑亮的眸子里是她一如既往的认真又温柔的神色,“答应我,这次不要再放开了……好吗?”
像是救赎。
只是这一句话,就能将临渊从冰冷孤寂的疯狂中一把拉出来,温暖的生命力重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永矢弗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