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敌。
这个词语对项近来说未免太过于陌生,岂止是陌生,简直就是难以理解。
她先前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朦朦胧胧听过师姐们情窦初开之时所寄托的情话。那时她们坐在山崖边大树旁,大师姐饮酌花酒,对月踌躇。
她被半夜三更拉起来强迫旁听,早已困得魂飞魄散,靠在大师姐的怀里歇息。大师姐给她盖了毯子,自己的思绪跟着月亮也迷蒙起来。
“这些话我只讲给你听,一来门内的其他师兄师弟们都不太把情放在心上,女孩子们心思较细腻些,但师妹们爱东问西问。虽说大师兄心思清明,这些日子常来找我开解,有些事我还是喜欢跟你说。”
天偃门总计十几个人,大家都爱把话跟项近说,大的小的,私密的不快的。这个小年纪的师妹身上总是带着平静,柔和的把他们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
一个十足优秀的聆听者,从不抱怨,也从不外泄,当你以为她没有在听,可她已经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阿近,我最近几次出门下山采买,总是能碰见一个人坐在山脚下的亭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我问他他在干嘛,他说他在看月亮,大白天的哪里有月亮呢?”
“若是黑夜,他说他在看太阳。若是白天,他说他在看月亮,很奇怪是不是?”
项近听着眼皮上下打架,大师姐把她的发梢别到脑后,轻声笑她:“阿近困了是吗?”
项近苦苦抓住快要飞走的意识,握住了大师姐的手指,幼嫩的手还不明白大人话里的惆怅:“师姐,我在听……”
大师姐拍着她的身子,好像在唱一首无人知晓的摇篮曲,明明不喜欢她睡着,却还是变着法的哄她睡觉。
就当,这是一场梦好了。
“他住在宗门山脚下的村庄,最爱侍弄花草,他自己种了一片桃林,死了的比活的还多。”
“他把一个桃子送给了我,说这是礼物。告别的礼物,因为他要走了。我说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成为太阳,或者月亮。”
“死去的人会在哪里?所以才会开始担心白天之后的月亮去哪里了?黑夜的太阳去哪里了?”
“若我死后,还能有人怀念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的话,就好了。”
为此种下了桃林。看到桃林就知道这里曾经有人种下过桃林,那人是谁?这就是我为自己种下的存在于世的证明。
大师姐把额头贴在孩子的额角上,孩子沉沉睡去。她把孩子抱进房间里,大师兄站在门外,月光洒落,嗔怪她打扰到项近的休眠。
大师姐也笑,她与他年岁相仿,视彼此为血亲,她知道他的脾气,他注定要继承师傅的衣钵,成为下一代的掌门。
他是人人敬爱的大师兄,长兄如母亦如父,为了天偃门生平再未踏出山门一步。
她说她要走了。
什么时候走?
他走进,抱起项近,轻摇着身躯,愿孩子一路好眠。
“跟师父说我去外面看看。”
“我想去看一看,找一找,存在这世间的意义。”
也替你,出去看一看。
大师兄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怎么跟师弟师妹们说?”
“就说,等有一天,天偃门成为武林第一门派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不是因为他?”
大师姐只回了一个淡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