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没有拿剑的手向下一推,那鱼只觉脑袋一重,它没有人的头脑,性子却倔的很,它记得自己原先不是这个模样,有一个叫“人”的生物把它抓去,做了什么,后来它的身体每天都特别痛苦,
他想,他一定要报复这个叫“人”的生物,于是它一察觉迟熙要将他按下去,就死死撑在水球的底部,半点不下沉。
岂料这正中迟熙下怀,迟熙一手撑着下面,一手执剑顶着上面,两手齐齐发力,水球轰然炸裂。
那东西呆呆的,只觉头上一轻,又抬起头。
头上的压力不见了,它原地转了两圈,发现水墙也没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酿成了大祸。
它张嘴动了两下,却学不会和人一样发声,于是愤怒地一甩鱼尾,猛地向迟熙扑来。
迟熙早有准备,他手腕发力,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长剑刺出,一剑封喉。
迟熙被风灌起的袖子又垂下,散在身侧,它倒了下去,金色的鱼尾坠在水面上,混着腥甜的血,将黑色的水面染出了几缕赤金,鳞片散落,星星点点地落在颖水中。
若朝霞与星空共存。
突然,又是一道水柱窜起,直奔醉魂剑而去。
迟熙瞬间抽剑,但还是慢了半步,固化的水面紧紧扯住了醉魂剑银蓝色的剑刃,迟熙灵力震过去,那东西在碰触灵力的一瞬幻回了水,又在灵力击过之后变回原样。
迟熙不断尝试着将剑抽出,或者召回袖内,却都无法成功。拽他们的东西似乎知道迟熙在乎今朝,不会松手。迟熙和醉魂剑一起,被扯得一个踉跄。
迟熙由单手执剑变为双手握剑,剑柄的花纹深深嵌进掌心,浑身的灵力都燃烧起来,他咬着牙,绝不松手。
“松手,师尊!”今朝传音道,“你撑不住的。”
“我不!”迟熙唇角渗出血迹,一字一顿道:“我、不、松!!!”
他绝不会再松手了。
再也不会。
再也不能。
他不想再失去了。
每一个他曾拥有过的东西,除了今朝,都没有再回来过。
他曾经有师尊,后来师尊永远地走了。他曾有一个完整的家,而师尊走后家中只剩下他和师弟师妹。他有过一身令人艳羡的灵力和武功,年少轻狂,他意气风发地挥剑,妄图斩断人间不平事,到如今他的灵力再不能像曾经那般收放自如,他的骄傲和荣光在身不由己的日子里磨成了灰,散进了尘埃里,那些骄纵的岁月一去不返,他再不能回头。
他曾经什么都有,而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想再失去了。
他抓着醉魂剑,执拗的,倔强的,为了今朝,也为了他自己。
“铮——”
他的虎口被醉魂剑的灵气震得发麻。
“今朝!”迟熙怒吼,“你敢震开我试试!”
醉魂剑像是被迟熙猝不及防的怒吼震住了,停顿了几秒,然后忽然又震了起来,更用力,更决绝。
“今朝!你别给我震了啊!”
迟熙所有的涵养和礼节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殆尽,他衣袍散乱,红着眼睛,眼睫上挂了一滴混杂着血的水滴,他狼狈地握着剑柄,像是坠崖的人拽着唯一一块凸起的岩石。
迟熙眼睫上的水落了下来,他说:“我讨厌你,今朝。”
“师尊,”今朝叹息着说,“别难过啊……”
灵剑震动的嗡鸣声里,迟熙恍惚着仿佛又看到了醉魂剑的破碎,他看到自己拼命向前伸出手,却只碰到了一个银蓝色的少年影子,而后影子也消散。
记忆与现实交错,握在手里的剑似乎也出现了裂痕。
迟熙惊慌失措地睁大双眼,剑柄的裂痕又消失不见。
幻觉与真实交错,迟熙能做的只有紧抓不放手中的剑。
他想,你凭什么总是自作主张呢?你明明是我的灵剑,为何总是不听我的话?
这些年的怨与悔都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自作主张的人最讨厌了……让人来不及防备,来不及道别。
血流到剑柄上,又滴落到地上。
我真的很讨厌你,一直都讨厌你。
你凭什么五年前用命换我?凭什么好不容易重逢了又要离开?
你把我当成什么?
凭什么总是你保护我?
你真的,好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