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他知道这群流寇有纪律有胆识,和一般落草为寇的刁民不一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是禁军都不为过。
其他人的家眷都关在一起,可偏偏柳竹蕴被带走了,这下他心中十分紧张,脑中都有些发空。
那个巡视的男人长得及其高大,皮肤黝黑,眉毛有指粗,看着不苟言笑,后面几个随从都垂着脑袋和他讲话,想来是这里的头子。
长得和那个劫走柳竹蕴的男人很像,但不是一个人。
看着他从自己眼前经过,严承允讽刺道:“嘴上说着是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反手就抢走别人的妻子,也不是行的是谁家的道?”
王霁眉头一挑,直直走到这男人面前。
男子长得清风明月,一脸正气。脸上各个部位都是精致齐整的。
最吸引他的是,一般被这样劫来的官员各个都吓破了胆,以前那股端着的劲儿全不要了,看见他就抱头鼠窜,跪地求饶。而这个人仍旧巍然如松柏,还带着几分鄙视看着他。
王霁冷笑一声:“谁抢走你的妻子了?”
严承允只是反问:“那你说她现在去哪了。”
王霁眉头蹙起来,刚才一回来,就没见着王雲的身影。
他这个弟弟平日里什么都好,就是好色,之前也做过强抢民女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一顿教训。
想来又是惹事了!
他转头对着一小兵道:“去看看二弟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小兵回来,在王霁耳边说了几句话,王霁当下面色一黑。
混账东西,得亏他没干,这要是做了什么,自己的脸都丢干净了!
严承允冷笑一声:“自诩正义,不过如此。”
王霁马上指责他道:“你这个朝廷奸臣还有脸说这话,真要妇人丢了也是自己活该!”
严承允倒是不怕他,只是反驳,“被贬谪的命官?真要如此还能这么轻易被你们截去了?你可从我身上搜出一文钱来?”
王霁再次打量他一番,这么一瞧,这人穿得也很朴实,那轿子自然是简易,也没跟几个打杂的。不过他夫人倒是光鲜亮丽地很。
“你夫人穿着打扮可一点都不含糊,骗谁呢?”
“我夫人本来就是富家千金,自然穿着好些。”
严承允略有些咬牙切齿道:“我本是一个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幸得娘子给了二两银子才得以撑到春闱。我们相遇后就定了情,只待我考取功名后就迎娶她,可谁她被父亲卖给了汴京一个相公,做了妾室,每日被虐待,我又被他扣了文章,科举无望。实在忍无可忍,从家中偷了几文银子,由此私奔。”
王霁半信半疑道:“当真?”
“信不信由你。”
难怪一进来就坦坦荡荡的,还不过是个书生。
想来也是,都说严太师是个丑陋粗鄙肥头大耳的贪官,怎么可能长成这个玉面模样。
何况官员都带着硬翅帽,平时走路都左顾右盼的,他却也没有这样的习惯。
早就听说他成亲后妾室无数,就连正妻也是逼婚逼来的。
这对逃婚夫妇想来也是苦命鸳鸯。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他一向大方,广交各路英雄好汉,这样有胆识的人,他也很认识认识。
——
柳竹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反手被绑着,环顾四周一脸的陌生,心中突突直跳。
烛光下,王雲看清了她的脸,这一下还得了,本来就肖想了一个美女,可谁知这女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还美。这汴京的贪官可真是会享清福的,被贬到这种地方还要带着娇妻美妾。
趁自己哥哥还没发现,得赶紧享用了。
柳竹蕴见他欲行不轨,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
她大叫一声:“你给我一点时间!”
“小娘子你就行行好,也给我香香。”
柳竹蕴惊叫一声:“我来了月事,能不能缓几天?我被捉到这里,肯定是逃不出了,也不急这几天。”
声音温软绵绵,听得他心中一颤。
这小娘子还挺识趣,看样子之后知道乖乖伺候自己。王雲眼珠子一转悠,可再拖着被王霁知道了怎么办,他官人必然要在那里闹腾。
“这样啊,那就先让我……”
“等下!我害怕,你先把我放了。”
王雲想着就她一个小娘子也干不了什么,给他解开了绳子。正准备上手,柳竹蕴拿出了袖子里之前准备好的小刀指向他。
“你别过来。”
“有意思。你男人早就被我们杀了,你看你要不要以后给我做压寨夫人,我保证你日子过得比以前还滋润。”
突然门打开,一个小兵蹿到王雲这里,焦急道:“出大事了,大哥让你赶紧把人送过去呢?”
王雲一拍桌子,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大哥那里乱说话,害得坏了他的大事!
他看了眼这如花似玉的妇人,心中万分不舍,可又不敢违抗王霁的命令,遗憾道:“带走吧。”
柳竹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又被带到了别处,那根簪子牢牢攥着,生怕遭遇不测。
到了外边,严承允正站着,一见到他,瞬间松了口气。
王霁道:“你们走吧,滁州现在乱的很,要私奔也别来这地方。”
“多谢。”
严承允郑重行了一礼。跑向柳竹蕴这边,一边牵过她的手,一边摸了摸她的脸,道:“冉冉,没事吧?”
柳竹蕴一脸蒙圈,怎么这群贼人突然就要放他们走了?还有严承允,这是吃了哪门子的药。
这个亲昵的称呼自从起了后就从没从严承允的口中听到过。她都反应不过来。
她刚想开口叫大人,被严承允大声堵住:“你没事吧?”
“我……”
严承允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别叫大人。”
柳竹蕴愣了下,道:“官……官人。”
两人搀扶着向外走去,严承允小声道:“我骗她说我们是私奔的。”
柳竹蕴一惊,“你这都敢乱说,万一他发现了怎么办?”
严承允道:“这不是出来了吗?到了府衙就好了。”
还得多亏了郓王这些年在外面不厌其烦地抹黑他,说他毫无本事只知道舞文弄墨谄媚官家,长得也是肥头大耳毫无名士风范,竟然冥冥之中给了他一条生路。
王雲气得咬牙切齿,到手的天鹅肉就这么飞了,拦住他哥道:“慢着!这可是汴京来的人,你怎么就放他们走了?”
王霁见到王雲,本来脑子里就一股火气,现在还敢撞上来,劈头骂道:“你还有脸说,你差点酿成大错!”
王霁将对着他一番解释,王雲仍然不相信,道:“这怎么可能!那狗官还没来?哥,你先别放他们走,待我取了那厮画像来,你在处置也不迟!”
要搞到画像都不知道多久后的事情了,这几天还不能拿下那美妇人吗?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简单。
王霁听了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算不是严承允本人,是什么跟着的内阁学士,无异于放虎归山。
王雲道:“你说你是进京赶考的穷书生,你叫什么?原籍在哪?”
“我叫严桢,祖籍江宁人,父母五年前亡故了。”
王雲琢磨着,也不像是在说谎。
“他姓严啊。”
“你傻吗?他要知道我们在捉谁?为何不换个姓。”
严承允见他们犹犹豫豫,忙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先留我在这里,我可不愿被当成奸臣,辱我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