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深黑且长,直直一条道儿,没有岔口,又似无尽头。
二人脚步很快。
乐擎枝:“阁下为何要跟着。”
齐遐走在他身侧:“慈幼局案件诡谲离奇,名声荡了衙门整整两年有余,现下直系你远兄的生危,我还从未来过。”
是,就该如此,作为要犯的亲弟弟,没来过才是对的。
擎枝面上挂笑,嗓音微哑:“噗,来?大人您若真继续跟来,假使不走运,被衙门发现,不是得被套个同谋的罪名,而后与另一位齐大人一起掉脑袋?”
地道太冷,他咳一声清清嗓,紧接续道:“况且这里情况未晓,莫不是暗藏杀机,您位高权重,要是于此草草丢了性命,得不偿失,趁现下尚未深入,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这话是在赶人,不然依照官吏守则,实在不好使灵力以除厉鬼。
不料齐遐不假思索道:“我不走,你走我便走。”
乐擎枝一懵,他方才的一番话可是处处在理,思索片刻,道:“那在下要是迟迟不走呢?在这里待个三天,九天,一月。”
齐遐执拗:“你不走,我就一直跟下去,陪你待着,待到变成白骨一具,如何?大侠可是满意?”
乐擎枝看着眼前这人,还是像少时一样,不晓为何,渐渐安下心来。
不知意间,突然放弃装不熟,语气亦似从前:“你是狗吗?”
“因为你今天太真了,像真的一样。”齐遐自顾自吐出这句话,与擎枝的问题驴唇不对马嘴。
敬木偏过头,没理这厮,心道:疯言疯语,疯掉的狗。
他还是继续装不熟吧。
齐遐即刻戳戳他,大眼水汪汪:“……你不怕吗?敬木大侠。”
乐擎枝举着火折,语气冷淡:“怕什么?怕黑?”
齐遐取走他手间的火折,摇头:“不是这个。”
“怕死?在下可不怕死。”
“也不是这个。”
“那还能是什么?”
“鬼。”齐遐竟念道出这一字,极为字正腔圆。
乐擎枝不禁打个喷嚏,随后笑了,火焰被他笑气一摇,一人一鬼的俩条长影亦被一扯。
其中这鬼道:“怕,当然怕,好在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齐遐突冷目垂眸向他:“那你是鬼吗?”
乐擎枝悬心止息,差点自己绊一跤,而后脚步更急,佯装无奈地笑道:“阁下的玩笑未免有些无趣,我自然是人啊。”
“果真,还是人。”齐遐叹口气,眼神有些空洞,“不过你要是鬼就好了。”
“此话怎讲?”乐擎枝放下心,疑惑道。
“我熏香熏狠了,在梦游。”
又一次答非所问,上不对下。
擎枝面纱下的表情一言难尽。
二人陷入一段诡谲的沉默,向前快步走,行了百来步,齐遐又开了口。
“为什么你要戴着面纱,可是染了风寒?”
“坐牢,脸上被纹了。”乐擎枝对自己编造的说法记得清楚。
即刻,齐遐伸手向他耳边,欲摘下其面纱。
“不好看,阁下勿要看。”乐擎枝微恼,目也没转,直直望向黑暗前方,打开他手。
齐遐哽住,收回手,眉间眼角抽动,似有不适。
是时,寂静长道的地砖上现了厚厚积尘,灰尘上有脚印,痕迹新鲜,花纹是牡丹。
“女子形样。”齐遐察看完脚印后推断,“约莫这么高。”而后在与乐擎枝眉目齐平的位置比划比划。
盛心筱就是这么高,许是她的。
二人瞧着地上脚印,继续行了很久很久,大抵八千多步,地道仍未出现岔口。
八千多步。
齐遐步履轻松,捏了一路火。反观乐擎枝,脚要废了腿要断了,还不能用灵力飘行。
十分绝望。
愈行愈冷,面色黯然的乐擎枝闭眼打个喷嚏,忽然,“咯噔”一下,恍恍惚惚的他踩到什么东西。
还未等低下头反应过来踩到什么,耳侧“锵”一声。
“咻”。
“噼啪”,声音传去脑袋顶。
他循声抬眼,一支箭,断成两半,碎在跟前,本能反应向后退一步。
“小心。”齐遐皱着眉,已迅速拔剑以抵御,紧接着,更多急箭从前方袭来。
剑锋寒芒映火光。
噼里啪啦。
左十一支,右十三支,通通摔在眼前,皆被挡下。
“此地绝非善地。”齐遐收剑入鞘,试探性碰碰他手,被碰的还在愣神,没应,于是乐擎枝就被牵上。
反应过来后的敬木大侠,默不吭声,当作若无其事,任其所为。
其实他自己也弄不透自己在想什么。
再盯着地砖走了五十步,地道前终于有了一堵墙,封住道路,已经到头了。怪异的是,正前方这堵墙上面有未有机关,那方才二十四箭从何射出?
乐擎枝:“这墙……”
刚欲抛出疑问,眼前顿时一黑。
再睁眼,此处两旁排开门扇,左三门右三门。
齐遐闭着眼,狠狠拧着眉,
环视四周,一手举着火折,一手紧紧拉着敬木大侠,跟着擎枝脚步,迈往最近的一间房。
一门共四扇,没有雕花,朴素至极,无人护理,腐朽不堪,厚厚的蛛丝挂在上头,风吹过,吱呀吱呀,渗人得很。
乐擎枝伸手欲推门,被抚走,齐遐代他小心翼翼推开门扇,一股铁锈味直冲鼻来,叫人好不舒服。
齐遐蹙眉心,拉人的手拉得更死,另一手把火折往里一探,里面的景象令人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