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乐擎枝点点头,挑去自己盘中一块块萝卜,“……又?”
齐遐:“他算学与格物学向来差劲,我知道你考来时这两者满分,以后可要帮帮他喔。”活像个长者的寒暄。话音刚落,又起:“他与你同桌或许会好些,我跟他同坐了两年,每回课上一对视,都像中毒一样,双双想笑,但得憋。”
“噗,你俩就可劲儿憋吧。”乐擎枝被他的话逗笑,脑海里却又突然浮现排行榜中那有关齐遐的补注,便转问道,“你的生辰是哪日?”
齐遐:“四月十四。”
“喜好是?”
“不明。”
“厌恶什么?”
“不吃的挑给我…”齐遐是不挑的,又素知文文挑嘴,见了他盘中还剩一堆萝卜,心说粮食珍贵,便道了,而后才回答问题,“…不明。”
乐擎枝顿反应过来他的回答,除了生辰,全都是排行榜上补注的话语罢!于是边把萝卜夹给他,边道:“不明你个萝卜!”
不过今日知悉了你的生辰,我以前真呆,竟连至交发小的生辰喜恶都不知,也不过问,其他你不愿说便也算了吧,待我偷偷打听……乐擎枝心想。
但他不曾想,也没发觉。给齐遐夹个菜,把不吃的萝卜夹给他哥,小小的举动却为他招来了周围一片目光。
齐遐用筷子戳起吃下他夹来的白萝卜后,才倒是发现,只犹豫三两下,意义不明道:“文文,可能明日,单因你一人而换了新榜呢。”
被蒙在鼓里的乐擎枝没听明白。
因为他当时翻看匆匆,并未发现,其实那本册子里还有一个特殊的榜单,仅供双人上榜。
断袖榜。
齐遐同样住宿,因而出了食堂,回寝时两人再是同路。
但乐擎枝要走到尽头了,齐遐仍跟在身旁。
乐擎枝不禁开口问:“你还跟着作甚?”
齐遐茫然:“回寝歇息呀。”
也许只是住他隔壁舍吧。乐擎枝没有多疑,便再快步走了下去。
可都到了寝舍门口,齐遐依旧伴在身旁。
“你不回去吗?为何还跟着?”
“怎么,不想和我共处一室吗?”
难不成……不会吧?
在他踟蹰中,齐遐推开了门。
屋内,只见窗前点了烛火,齐远坐得笔直,正苦研书卷。齐遐呢,晃悠几步,直直倒去一边床上瘫着。
乐擎枝下意识是错认走错门了,方想离开,不料瞥见自己的床榻与行李与箫包,还有来时桌上的木雕、书籍……
果真,世上事真是奇了。四人寝剩下两位舍友,便是他的哥哥俩。
“汇汇,好惨啊!”齐遐躺在床上,跟他哥鬼哭狼嚎,“被留到现在到现在还没回!”
齐远给他烦惯了,没理他。
乐擎枝并不是会认真写功课的人,他进了门,径直走向自己床榻,把刚拿到的册子随手甩去床上,又拿来箫包背起,问二人道:“附近可有无人处?”
乐擎枝自十一岁起开始习箫,他同样欢喜箫,每日不吹上几曲,心里痒痒,曾经有段时间,甚至夜夜要抱着箫睡觉。
齐远知道定会有人回答他,未作回复。
“哦!对!你还要练这个呢!”齐遐僵尸回魂般猛地坐起来,继而站起,“我带你去。”紧接着,他又屈身,从床底掏出一把长剑来。
剑?要知道,宣明可是严禁学子带进兵器,无论锋利与否。
乐擎枝诧异神情被齐遐一下察觉到:“嘘,只是不带上它我总觉得缺些什么,怎地?想学吗?反正此剑未开刃,我等会儿教你,可好?”
“……好。”讲真,乐擎枝虽如榜上所说的脑子好用,但也不是个老实的。
夜黑蓝,点上提灯,一人悄悄怀剑且掌灯,一人明目张胆背着箫包,便走了。
这个时辰很安静。
乐擎枝背着箫包,跟在他后面走,四周愈发冷清,待过了一座石拱桥,就是片小竹林,齐遐转头又栽进树林里一条偏僻小路。
这小路更是阴森恐怖,仿佛身边会忽然冒出些诡异奇怪东西,乐擎枝吓得畏畏缩缩——不过他哥不会害了他。
“到了。”
出了竹林,眼前忽然开阔,齐遐走来这片空地中央,弯腰放下提灯,拍拍身上灰。
“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多,是一位学长告诉我的,不过他前年便结业了。方才那桥啊,名步月,你右手边有个亭子,叫静心亭。这些皆是曾经那国子监造的,改为宣明学府后,渐来便也荒废了。”
乐擎枝依言向右边望去,确实是一亭。
檐瓦缺失,木梁朽坏,艳色脱落斑驳,青苔肆意攀上,周围树的枝丫也探进亭来。
那树种遍种满了宣明——杏花树。
“齐遐,剑。”乐擎枝把箫包放去提灯边。
“先学这个?好啊。”齐遐说到做到,绝无虚言,“你那箫跟我剑长度相仿,待你学会功夫,倘若有朝一日谁欺负你了,你方可拿箫当打狗棍击去。”
“一定要当打狗棍吗?当成剑不可吗?”
“随你。”
灯内暖火不胜剑端寒芒,却映了静心亭阶上青苔,拉长两人身影。
万般静谧下,抬头见月。
皎白而明朗。
只是在不经意间,乐擎枝似是又瞥见幼时曾见过的九尾猫。
他又对上那猫的诡谲眼瞳。
“你在看哪?”齐遐眼见本在挥剑的乐擎枝忽地停下怔住,便也顺着他目光看去。
分明什么也没有嘛。
“猫,九只尾巴…”吐言五字,再眨眼,那猫又乍然消失,“…不见了。”
齐遐笑一声:“喵,在这里在这里。”
乐擎枝回神:“不准装猫。”
……
『“本座固知人之情也,情,易始难消,一往而深,只可惜本座所需要的,是剔情清欲的无杂晶莹,反正于此物而言,时日方长,诸位大人,且待来日商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