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着问道：“二爷，你睡了么？”

韩双枝问完，顾冬生就睁开了眼：“没有。”

今夜他肯定是睡不着的。

韩双枝盯着天花板：“二爷，我有问题想问你。”

声音温和道：“嗯。什么问题？”

“五头山那夜，有一道雷劈中了我，我昏迷的时候，做了很多梦，梦里发生的故事，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梦里，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眼睛是黄色的，额头有一个这样的印记。梦里，还有一个人，他也叫顾冬生，长得和二爷一模一样。”

“这些梦，都在告诉我，二爷，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顾冬生如实说道：“是的，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果然。

韩双枝急着想要知道具体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顾冬生：“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所以二爷，你之所以会带我回牵引社，也有这个原因，是吗？”

“是的。”

韩双枝好奇道：“我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妙。

此时此刻，躺在他身边的人，竟然是前世就认识的人。这个人，了解他过去的过去。

过去，现在，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顾冬生：“太多了，你想知道什么？”

韩双枝坐起身：“全部，我想知道我们之间的全部，点点滴滴，我都想知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没有思考脱口就说出来。

顾冬生一只手撑着头，笑着看向他：“关于我的一切？”

韩双枝：“关于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顾冬生：“忆起，有时候意味着残忍。记忆并不都那么美好，可能会给你带来痛苦，这样，你还想忆起吗？”

二爷的意思，是说他们曾经的记忆并不美好，反而很痛苦？

他突然想要知道：“二爷你痛苦吗？”

顾冬生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他。

韩双枝想了一下，坚定不移，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是黑夜中最亮的星，亮得可以刺穿一切黑暗：“我愿意承担这个代价。”

“不论痛苦还是美好，我都能接受。”

他想知道他和二爷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韩双枝心跳加速，不一会儿，手腕处传来热流，他低头看了眼，手腕出现了一条条红绳，这绳子之前在五头山他也见到过。

韩双枝抬起手：“这是什么？还会发光？”

红绳绕着韩双枝的手腕转圈，而后延伸出一条红绳子，这一条发着光的红色绳子朝顾冬生的方向飞动过去。

顾冬生的无名指同样传来热流，飞出的红绳朝韩双枝的方向飞动。

红绳汇聚在一起，连成一根，红绳的两端牵引着韩双枝和顾冬生。

“这是什么东西？”

顾冬生：“不清楚，不过，它好像会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提醒我。因为有它，我才能在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找到你。”

说完，红绳又消失不见了。

韩双枝：“五头山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绳子也出现过，它在保护我不受伤害。”

“这个东西，还会保护你？”

“嗯嗯，是的。”

床脚，熟睡的圣千珏换了一个姿势，因为睡在床脚，一挪动，人“咚”一声掉下了床。

圣千珏揉着头爬起来，看着床上的两个人，一张冰山脸面无表情，一个看着春风和煦。

“头，好痛。”

韩双枝挪了个位置：“那个，圣千珏，你睡这儿，别睡角落了，不然待会儿又掉下去。”

圣千珏出奇的听话，他的脑袋还晕晕沉沉的，乖乖地走到床边，本来打算和韩双枝盖一条被子。

旁边的冰山：“你用这条。”

冰山将另一条被子扔给了圣千珏，然后和韩双枝盖同一条。

顾冬生看着韩双枝额头的印记：“你想知道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日后我再告诉你。”

二爷这是不想告诉他么？

“好吧。”

韩双枝重新睡下去，现在，他和顾冬生离得更近了。

刚才一人一条被子，现在他的被子下躺着他和二爷。

圣千珏看了眼旁边的顾冬生，顾冬生躺在中间，隔开圣千珏和韩双枝。

不爽地冲他叫了几声：“汪汪！”

顾冬生一个眼神过去：“不爽睡地上。”

圣千珏打了个冷颤，不死心地看了眼韩双枝，终是不情不愿地躺了下去。

另一边，昊天塔内。

佑宁看向罗云苟，表情隐忍：“罗大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罗云苟：“佑宁，神界当时下令，将抚琴终生囚禁在昊天塔内不得离开，我也没有办法。”

抚琴知道佑宁心里难受，安慰道：“佑宁，过来。”

明日，阿黎会将昊天塔和九天息壤带回神界。

佑宁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如今又要分开，不舍道：“爹。”

抚琴擦掉她眼角的泪，抱着佑宁，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能与你相认已是意外惊喜，我也不奢求能离开昊天塔，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去山谷看一看你娘吧，她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隔日清晨，顾冬生将九天息壤交给阿黎。

阿黎拿着九天息壤和昊天塔：“太好了，这下可以补全万魔窟的裂痕了。我这就把九天息壤带回神界！”

佑宁：“等一下！”

顾冬生：“怎么了？”

佑宁：“我、我想带我父亲，去一次山谷。这次不去，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阿黎看了眼佑宁，道：“好，我们一同去。”

说完，几人一同来到山谷。

这个谷洞与世隔绝，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变，还是从前的样子。

佑宁拿着昊天塔往前走：“爹，看到了吗？这里真的很漂亮。”

抚琴站在塔内，听到了熟悉的鸟叫声，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有记忆，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幕美丽的画面，一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罗云苟，阿黎，还有顾冬生站在后头看着佑宁。

阿黎：“这就是抚琴上神和魔女生下的女儿？”

罗云苟：“嗯。”

阿黎：“神魔两界势如水火，神和魔生下的孩子，不管是神界还是魔界，都不会承认，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

顾冬生：“还请神女不要透露出去。”

阿黎：“嗯？透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佑宁将昊天塔交给阿黎。

阿黎和罗云苟一同护送神器和九天息壤回神界。

顾冬生正要回去，飞来一只麻雀停在他的手背，叽叽喳喳说了几句。

顾冬生：“佑宁，陪我去趟凡间如何？”

佑宁：“要去哪儿呀？”

顾冬生：“上次去凡间找老道士，他不在，东西没拿回来。刚刚小麻雀告诉我，他回来了。”

佑宁：“好。”

凡间，玉皇观

佑宁和顾冬生并排走进道观，地上堆满了落叶。

圆形三足香炉腾起细长的烟。

顾冬生：“你在外面等我。”

佑宁：“嗯！”

顾冬生往里走去，老道士坐在密室中，蜡烛的光照着那张沧桑的脸颊。

老道士盘腿安详地坐着，料到来人，缓缓睁开浑浊的眼。

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还是找过来了。”

抬眸看见那张脸，模样和从前一样，一点儿没变。

东躲西藏这些年，还是被找到了。

顾冬生淡漠地看着眼前人：“我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看见这张脸，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在你拿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找到他？”

“找到了。”

老道士瞳孔一亮，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带着点乞求的意味问道：“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顾冬生回绝道：“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他已经忘记了你。”

老道士听懂了对方话中的意思，遗憾地垂下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他和他没有缘分，所以一直找不到他。

既然不让他见，就不见吧，他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

转而释然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可惜，没能找到。”

顾冬生庆幸道：“这一次，我比你先找到他。”

“你要的东西，拿去吧……”

说完，闭上眼睛。

顾冬生见他纹丝不动地坐着，有些出乎意料，原以为少不了一场恶斗，竟没有任何反抗地就将心脏还给他？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一颗红彤彤跳动的心飞向他手中。

老道士双目撑得巨大，被人活活取出心脏，当即毙命。

顾冬生看着失而复得的心脏，心跳声原来是这样的。

这一刻，空荡荡的位置又有了跳动的感觉，一下又一下，叫嚣着，渴望着重新回到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