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虚壑
千年古树下,一名青裳男子正拨弦弹曲,弹到妙处时,耳畔传来萧声。
吹萧之人有意和着他的琴音,声音起初很弱,后来愈发清晰,萧琴和鸣,空灵淡雅,仿若置身无忧之地。
一曲奏完,青裳男子背琴朝着萧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凡间,破晓时分,之江村白雪湖,江面散着云一样的白雾。
黑瓦白墙,云雾缭绕,山清水秀,曲径通幽,仿佛世外桃源。
青裳男子落于竹林高处搜寻吹箫之人。
白湖中缓缓驶出来一艘船,船头坐着一位红衣少年。
萧声再次响起,幽美的乐声飘荡在宽广平静的湖面,阳光穿过云层照洒在湖面,带来一层朦胧的金色。
金光普照,云雾退散,万物苏醒。
青裳注视着船头的红衣,飞身落于船尾,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近红衣,闭眼欣赏妙音。
曲罢,响起清脆的鼓掌声。
“妙!实在是太妙了!”
红衣收萧起身,扭头时,一丝金光落在她的眼角眉梢,乌黑的发铺着薄薄的一片金色。
雪白的肌肤,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双小巧红润的薄唇。
好美的男子。
红衣上下扫了眼这位不速之客,见他盯着自己,清咳了一声,嗓音清厚:“你是?”
声音也好听。
青裳低头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又忍不住抬眼,差点儿错认了,整理了一下衣襟,自我介绍道:“在下,抚琴。”
红衣看了眼他背后的东西:“抚琴。”
方才她听见的琴音,想必是他所弹。
“刚刚是你在抚琴吗?”
“正是!还不知你的姓名?”
红衣轻咳了声,双手作礼,慢悠悠答道:“在下昆灵。”
名字也好听。
抚琴走到红衣身边,回味着刚才的萧声,说:“昆兄方才吹得什么曲子?叫人仿若置身仙境,忘却尘世间一切烦恼,回归本源。”
昆灵见他一脸陶醉,掩嘴笑了一下:“此曲乃徐士颜所作《万籁无声》。”
“妙!”
灵光一现,抚琴拍手道:“诶!不如这样,用我的琴,和你的萧,一起合奏一曲,就合这首。”
昆灵:“你,会弹?”
抚琴取下背后的琴,席地而坐,将琴架在腿上,含笑道:“试试?”
昆灵将萧放在嘴边,空灵美妙的音乐再次响起。
乐声回荡在山川、汪洋、竹林、深谷。
春,夏,秋,冬,天地间各个角落,闻者心醉神往。
这日,空谷中,一排排白鸟聚集在一起向天而飞。
昆灵吹完一曲,眉目间凝着淡淡的愁。
抚琴坐在一旁:“昆兄有烦心事?”
昆灵收萧,坐到抚琴身边,什么话也没说,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张嘴灌酒。
抚琴看着他:“我陪你一起醉!”
说着,举起酒瓶大口大口喝,酒水顺着嘴角脖子流下湿了衣领。
不一会儿,几瓶酒全喝完了,还剩最后一瓶,这酒烈,昆灵已有醉意:“你、你别和我抢。”
抚琴也喝晕了,手里还剩半瓶,一只手伸过来抢:“给我喝!我要喝!”
抚琴手里一空,扭头看见酒瓶在昆灵手中,又抢过来:“喝!我们一起喝!”
两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昆灵枕着抚琴的肚子而眠,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摸着他的肚子:“抚琴兄,你的肚子,好鼓呵呵哈哈!”
肚子上压着一个人头,有点不舒服,抚琴伸手摸了摸,推了一下:“昆兄你别、别压我的肚子,肚子里都是酒水。难受。”
昆灵挪动身体,重新找了个姿势,枕在抚琴的一条腿上:“恩好,这样,总可以了吧!”
抚琴:“嗯...我还能再喝!拿酒来!小二上酒!”
昆灵:“抚琴兄,别喝了,你都喝醉了哈哈。”
“胡说!我怎么可能喝醉!”
抚琴自认海肚,怎么会喝醉,猛地坐起身,喘了几口气,发觉大腿上压着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张白里透红的侧脸。
这张侧脸,额头饱满,鼻子高挺,脸颊一片绯红。
抚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顷刻间,这张脸忽然转过来面对着他,还冲他笑了一下。
好美。
抚琴笑得痴,拉近距离,低头看着这张脸,情不自禁地说:“昆兄,你长得真好看。”
“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个女人。”
昆灵笑道:“哈哈,抚琴兄你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是......唔!”
抚琴双手捧着昆灵的脸,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鬼使神差地,在昆灵的嘴上落了一吻。
嘴上一热,也不知是不是喝醉了,大脑反应变迟钝,昆灵并不抗拒,相反的,这一吻犹如春风来,令他浑身舒畅。
抚琴加重吻,昆灵张嘴接受。
津液在两唇中来回,空气升腾,两人的身子滚烫。
昆灵抬手抚摸抚琴的脸庞,抚琴一手捧着昆灵的后脑勺,一手解开他的衣带。
两具身体彼此交缠,忽上忽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日,山洞,抚琴醒来时浑身酸疼,他扭了扭脖子,发觉衣裳凌乱地掉落在身旁。
这是什么情况?
衣服怎么都脱——等等!
醉酒时的记忆冒出来,那一幕幕不可描述的画面,糟糕!!!
他竟然非礼了昆兄!!!!!!
完了完了!!!!
他睡得沉,昆灵走了他都没发现。
抚琴迅速穿好衣裳,得去找昆兄解释清楚!
一脚踏出洞口,身子一顿,想到什么,收回脚,面露迟疑。
“诶,解释什么?那样的事,该怎么和昆兄解释呢?”
难不成说自己喝醉酒了,将他当成女人了?
“昆兄会听我解释吗?”
懊恼,悔不当初!
“抚琴啊抚琴!你怎么!诶!这可怎么办。”
“罢了!豁出去了!不妨直接告诉昆兄,我心悦他很久!诶不行不行,若是他不接受我,我岂不失去这位知己,诶!解释什么,我都不知道昆兄去哪儿了。”
头疼!很是头疼!!!
抚琴一手重重地拍上额头,把自己拍死得了:“诶!糊涂啊!”
正犹豫,瞥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定是昆兄留下的。
抚琴盯着这张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想看又不敢看。
终于,鼓足勇气,捡起来。
家中有事先回,莫念。
等我回来。
昆灵。
抚琴看着纸上的内容,视线停在等我回来四字上。
等我回来这四个字,是不是意味着,昆兄并不生他的气?
“呼~看来昆兄没有生我的气。”
正准备离开山洞飞身回神界,脚下传来剧烈的动荡,山轰塌,血红的天落下来几颗黑红的火球,直接将几座山砸碎,火烧一片。
抚琴心觉不妙,立即动身回到神界。
几天前,神界,天兵天将正与魔界相战。
魔界首领身着黑红色的战甲,手持银枪,身后百万魔君。
“众魔将听令,随我攻破南天门,拿下神界!”
神魔开战,火球从天而降,飞坠四海八荒,硝烟四起。
银枪横扫千军,势不可挡。
罗云苟与银枪打了几十个回合,七天七夜,天黑了又亮,难分胜负。
抚琴拿起武器回到神界,直奔南天门。
南天门,魔将神兵死伤惨重,罗云苟与银枪还在较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就在此时,抚琴看见罗云苟的身影,来到他的身边:“罗云苟,我来助你!”
话落,琴音响起。
琴音犹如滔天巨浪横扫魔将。
熟悉的琴音吸引了银枪的注意。
抚琴和罗云苟联手对付银枪。
银枪明显招架不住,身中数掌,最后一掌震裂了她面上的兽具,面具四分五裂,秀发飘逸。
抚琴正飞去一掌,看见眼前的这张脸,心下猛地一惊,这张脸,怎么会这么像!
想也没想,下意识收回手,那掌的功力回到他自己的体内,吃了半掌,口中吐出一股鲜血。
罗云苟目睹这一切,不明白抚琴为何会作出这样的举动,飞身上前,片刻,长剑刺穿银枪的胸口。
寒灵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正欲离开,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间。
“往哪儿走?”
天牢,铁笼子里,一个长发女人跪在冰凉的地面。
女人瀑布般黑长的发落在地面,双手缠着千年玄铁反绑在身后。
天牢门传来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抚琴一步一步往前走,来到铁笼子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笼中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明日神界将于断神台引动雷刑处置魔女寒灵,雷刑之下,纵有三头六臂,熬不过三道天雷便会烟消云散,大罗神仙来了也必死无疑。
这几日,只要一想起面具下的那张脸,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相信,他要来确认一个答案。
抚琴站在寒灵面前,对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昆灵?”
抚琴看着眼前这张冷冰冰的脸,喉结滚动,又喊了声:“寒灵。”
寒灵睁开眼,抬头看了眼抚琴,这双寒冰的黑眸和他认识的不一样。
桀骜不驯,冷若冰霜,与昆灵兄判若两人。
“你和昆灵是什么关系?”
无声的冷漠。
抚琴蹲下身子,直视寒灵的眼眸,想从这双眼睛中找出熟悉的东西:“告诉我!你是不是昆灵! 你就昆灵,是不是!”
寒灵轻蔑地笑了一下:“她也和我一样关在神牢里么?”说完,重新闭上眼睛,无任何情绪波澜,完全就是陌生人。
抚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离开前,留下一句:“我认错人了。”
牢门关上后,寒灵重新睁开眼睛,全程紧绷的身体在这一刻忽然松软了下来。
藏在背后的双手,指甲陷进了皮肉中,流出一行鲜血。
这日,神界押送魔女寒灵走上断神台。
雷刑启,雷电交加,紫黑色的电从天而降直直地打在寒灵的肉身。
“啊!!!!!!”
台下众神中,有一青色身影紧拧眉心,面色惨白,呼吸声越来越重,正欲上前,肩膀一沉。
身旁的罗云苟对他摇了摇头。
抚琴盯着台上的寒灵,藏在袖下的双手早已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