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种着一棵很大的枫叶树,一头老水牛躺在树下,无声地看着这场别离。
□□恩牵着韩双枝的手来到□□心家。
□□恩:“哥,小满就托付给你了。小满,去你伯伯那儿。”
韩双枝不安地走到伯伯身边,看着对面的父亲,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恩:“三个月,三个月后爸爸就回来,这段时间你住在伯伯家,听伯伯的话。”
□□心语重心长道:“你这...诶!行,你要去就去吧,小满有我。那件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小满交给我,你放心。”
*
半个小时后,薛绰转身从口袋中抽出来一根香烟点上,看了眼不远处静默的韩双枝。
韩双枝坐在桌前翻阅手中的资料,一字一句认真地读过去,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掀开一页一页真相,眉头随之拧紧,内心深处波涛汹涌。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极乐教?什么指引使、献祭生命、吃人的毒林、食人、血藤、咒术师。
那次行动的人都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之所以会消失那么多年,是因为父亲也死在了那次行动中?
他看完手中的资料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如果不是薛队长拿来这份文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几分钟后,合上资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韩双枝走到薛绰身边:“薛队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薛绰这几日跟着鲁己思调查极乐教,从赵庄睿口中得知,几年前他老爹领队出击剿灭极乐教行动中,还有咒术师跟着一同去。
好巧不巧的是,咒术师当中有个叫□□恩的,这个□□恩又好巧不巧正是韩双枝的父亲。
“我给你的那份资料是警局铲除邪教431行动的详细记录,里面提到了你爷爷奶奶,还有你父亲。”
当年,警局铲除极乐教时遇到了麻烦,无计可施之时,找到了当时有名的咒术师韩道济的后人□□恩父母,也就是韩双枝的爷爷奶奶。
二老当时对极乐教略有所闻,所作所为令其不安,此教不正,背后操控之人借用神的外衣愚昧众生,不知何居心。
某夜,二老潜进五头山探查,结果一去不复返。
□□恩也因此意识到极乐教不是一般的邪教,背后操纵之人恐怕不是什么寻常人。431行动那日,警方和咒术师前往五头山断崖峰围剿极乐教,结果所有人命丧五头山。
韩双枝:“我父亲离开前和我说,他有事要外出三个月,三个月过后,他就会回来。我一直在等他回来,等了一个又一个的三个月,一直没能等到他。”
“后来,我收拾父亲东西的时候,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关于极乐教的卡片。我伯伯离世前,我问伯伯知不知道父亲去了哪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伯伯和我说,我父亲去执行任务了,任务和极乐教有关。”
从薛队长提供的资料来看,韩双枝吞吐道:“现在看来,我父亲他……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出事了......”
失去至亲的痛,薛绰怎能体会不到,他能理解韩双枝现在的心情。
走到韩双枝身边,手在他肩膀上搭了一下,看着远处繁华的街景,说:“你现在的心情,我大概能理解一点,我老爹和你父亲一样,也是在那次行动中牺牲了。”
“我老爹在做他应该做的事,我以他为荣。”
“你父亲,还有431行动的其他人,他们是为扫除社会的毒瘤而战。他们当时没能完成的事,我们后来的人,要继续。”
说着,拿出那张泛黄的卡片:“极乐教,打着拯救人类的幌子,传播歪门邪说,什么只要对神忠心,奉献一切,就可以消除罪孽,死后就能送你上天堂。”
动手撕掉极乐教的卡片:“天堂的通行证,什么时候在人的手里了?”
“像这样的邪教,还有很多,什么创世神、灵教、红音教、各种教层出不穷,这些教会,无外乎借用神的名义,蛊惑人心暴敛财物,破坏家庭,残害生命。”
“让无数个家庭留下血泪,无数个人走上一条不归路,为此丢掉性命。”
卡片在薛绰的手中碎成一小片一小片,扬在空中:“这样的教会,就应该跟这张卡片一样,撕碎。”
“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剿灭极乐教,抓到幕后操纵者!”
韩双枝看着照片上的人陷入沉思。
虽然这些年他也猜测过父亲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回不来了,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万一父亲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没有来找他呢?
他就带着这样的想法,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薛队长,当时那些没有回来的人,你们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吗?有没有找到我父亲的尸体?!”
薛绰:“只找到了部分人的尸体,有些人的尸体残缺不全,有部分尸体都被烧焦了,还有一些没了。”
韩双枝:“那也就是说,没有找到我父亲的尸体。父亲说过会回来找我的,他说过会回来的,让我等他回来......”
与此同时,牵引社,书房。
顾冬生正翻阅书籍,左手传来异样的感觉,红线又出现了。
随即放下钢笔,闭眼全神贯注地感应红绳的指引,他看不到韩双枝在哪儿,不行,感应不到,再给他多一点的指引!再多一点!
而后,有了!
睁眼的瞬间化为一抹白烟消失不见。
凡间,韩双枝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绿荫道下。
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暴雨。
三两个人匆匆躲进避雨亭,头发衣物全淋湿了。
“哇!怎么突然下雨了!”
“就是啊,早知道出门带伞了。”
刚刚还晴朗的天顿时灰蒙蒙,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蒙着一层水雾看不真切。
这天气就像他的心情。
一颗心乌云笼罩,七上八下,找不到定点。
不知过去多久,雨中,有一条白从远处慢慢走来。
这人很高挑,撑着一把油纸伞,步伐从容淡定,雨这么大,他的衣物裤腿没有溅上一滴水珠。
韩双枝看着雨中人,心道这人有点熟悉。
雨伞挡住来人的脸,下一秒,顾冬生走进避雨亭,收了伞,看见人完好无事,悬着的心安了。
韩双枝诧异道:“二、二爷?”
“你怎么也在这?”
偌大一座城,两个人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遇见了。
顾冬生看着韩双枝失魂落魄的样子,有意打趣说:“你信不信心有灵犀?”
惊雷响彻云霄,盖过顾冬生说话声。
“轰隆隆——”
韩双枝只看见顾冬生嘴巴一张一合,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又问:“二爷你刚刚说什么?打雷了我没听清楚。”
顾冬生改口道:“我来拜访我的一位朋友,雨太大,过来避一避。你呢?”
韩双枝:“我啊、我四处走走,突然下雨了,在这躲雨。”
顾冬生指着一个方向问:“那有座桃山,去过吗?”
韩双枝看过去,说:“还没去过。”
顾冬生:“待会雨停,陪我去走走吗?”
韩双枝不知道自己能去哪,既然二爷这么说,他就跟着一块去走走吧!点头道:“好,正好可以散散心。”
这雨莫约下了十几分钟,乌云散开,太阳出来。
韩双枝躲进伞下,走在顾冬生的身侧,脚下踩着落叶积水同他一块去桃山。
路上,顾冬生偶尔提起他从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是怎么怎么样,现在变成怎么怎么样。
韩双枝听他说,从这上去半山腰有座桃庙,从前有一小片桃林,现在只剩下零星几棵,其中最大的一棵桃树有百年树龄。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半山腰。
庙前确有一棵很大的桃树,上面挂着很多祈福条。
顾冬生拄着拐杖走进桃庙。
韩双枝跟在后面,庙内坐着一个红光满面,穿粉衣的白胡子老爷爷,头顶戴着一圈桃花做成的花环。供桌前放着几盘新鲜的水果,饼干。两边还摆着桃花。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他心间弥漫开来。
这里,好像来过?
顾冬生拿着祈福条朝韩双枝走来,轻声唤他的名字,将手中的祈福条递给他,笑着说:“许个愿吧。”
红色的祈福条在他细长的手中飘动,白肤红丝,像雪中的红梅惹人瞩目。
韩双枝看着顾冬生嘴上浅浅的笑意,注意到他的脸几近病态的白,细长的头发垂在肩膀处,额前的发丝遮住眉眼,而后,飘来一小阵风,风吹起遮住眉眼的黑发,露出水亮亮的黑眸和漆黑浓密的睫毛。
霎那间,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像一朵一现的红昙,下一秒就要从他眼前消逝似的。
这种感觉使他的心揪疼了一下。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二爷明明那么强大。
韩双枝移开目光,接过祈福条,说:“谢谢二爷。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冬生靠近桃树,说:“将祈福条抛向桃树,不掉下来,就代表桃神接收了你的祈愿。”
“二爷想祈愿什么?”
顾冬生:“祈愿,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你呢,有什么心愿?有的话,可以向桃神许愿。”
“我的心愿...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我父亲了,”韩双枝忧愁道,“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出了一趟远门,再也没有回来,直到今天,我从薛队长那里得知,我的父亲几年前和警局一起参加剿灭邪教的行动,那次行动中的人都死了,我父亲也很有可能......”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再见到他。”
顾冬生:“将心愿告诉桃神吧。”
说完,顾冬生双手握着祈福条放在额头,闭眼祈愿。
韩双枝跟着照做,虔诚祈愿。
如果世间真有神,请听一听他的祈愿吧。
心念道:“希望我的父亲平安无事,希望我能再见到他。”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将祈福条抛向空中,祈福条下落,顾冬生的祈福条挂在某根桃枝时,韩双枝的那根祈福条正巧落在了相同的位置,不仅挂在同一处,两条祈福条还缠在了一块。
韩双枝喜道:“二爷你看,桃神接收了我们的祈愿!”
顾冬生对眼前发生的一幕颇为意外。
看着树上两条祈福条缠在一起,随风飘扬。
他的祈福条,竟然和韩双枝的缠在了一块。
少倾,两人离开桃庙朝山顶走去。
一直走到山顶,山边树下的某处隐秘角落藏着一块墓碑,周造绿藤依附墓碑往上爬,一根根绿色柔软的藤蔓垂下,不知是不是风的缘故,藤蔓上下摇了摇,像在对他二位招手。
韩双枝看了眼顾冬生,意外道:“二爷,这位,就是你说的朋友吗?”
顾冬生伸手拨开墓碑上的藤蔓,平静地说:“嗯。他叫王唐生,是一位画家。”
“唐生喜欢雁门江,从这里看去,可以看见整条雁门江的江景,他死前让人将他葬在这,这样,日日夜夜都可以看见这条江水。”
韩双枝安慰道:“这里的景色很美,他每天看着这样好看的美景,心里会开心的。”
顾冬生:“今日,不仅见到了美景,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朋友。”
韩双枝还不懂顾冬生话里的意思,只道:“嗯是的!二爷你来看他,他肯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