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双枝长这么大，也是头回挨女人的巴掌。
听到这句，夜度娘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既然我不比她差，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留在这里？！”
既然是做戏就得做全，万一夜度娘识出破绽，发觉今夜是他们安排的圈套就等着她往里跳，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韩双枝这样想着，尽量拖延时间：“因为、因为我娶的人是她而不是你。我既然选择了她，就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抛弃她留在这和你在一起呢。如果换作你，你也不愿意被心爱的人抛弃的吧？”
“我不愿又怎么样！他还不是抛弃了我娶了别人！既然他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韩双枝说：“他那么做是他的事，我不想那么做。”
夜度娘想起那个抛弃她另娶她人的负心汉，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么专情的男人。
伸手一挥，数万条丝线从天而降，丝线在头顶结成密密麻麻的网，上面缠着几具男人的尸体，有的尸体没有腿，有的尸体没有手，有的没有鼻子耳朵，死状极惨。
霎时间，周围一片血红。
闻到腥味，韩双枝微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鲜血淋漓的画面，那些男尸的身体还在流血，血红的液体滴答滴答滴落在地。
心头猛地一缩！太可怕了！她竟然杀了那么多人！
夜度娘看了眼逐渐脸无血色的韩双枝：“看到了吗，这就是不愿留下的下场，你，也想变成他们那样么？”
韩双枝瞪圆了眼睛，气愤地手都在颤抖：“就因为他们不愿留在这，你就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害了他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夜度娘：“要怪就怪他们生成了男人，要怪，就怪他们不知好歹。我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珍惜，我能怎么办？只好杀了他们。”
生成男人生成女人有什么错，性别怎么还有错了？
“你呢，还要离开吗？”
韩双枝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说：“我要离开。”
夜度娘气极了，眼眸闪过杀意：“为什么？！”
直视对面不解的目光，说：“因为我已经有妻子了，不可能弃她留在这。”
“爱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对待。”
“就算你强行将我留下也没用，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妻子，而且，就算我选择留下来，我的下场也未必会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一心一意？哈哈哈哈哈哈！她从前也是这般坚定不移，可是后来呢？一想到那个负心汉，夜度娘的眼中就泛起白花花的泪水，怎么就遇上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那样绝情狠心！
“呵呵，你又怎么知道你爱的那个人值得你爱？倘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她，你觉得，她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我知道我的选择就够了。”
“哪怕那个人辜负你的真心弃你而去？”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要那个选择是他内心真正想要的。如果真的选择离开我，那么就离开吧！”
“聚散离合是人间常事，我无法左右别人的选择。”
“他弃你而去，那你怎么办？！就这样白白放他走岂不是便宜了他！辜负真心的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韩双枝见对方情绪高涨，眼里有恨，猜测道：“那个，从前，是有人伤害过你吗？有人辜负了你的真心弃你而去？”
夜度娘的双眸越来越锐利，一双充满痛苦和仇恨的眼睛淌出两行泪水。
*
暴雨如注，屋檐流下来的水连成一条条水柱倾下。
“郎永淳，是我当初瞎了眼，你会遭报应的！”
“我一定..会回来...报仇....一定......我要变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索命……”
“郎永淳，你骗我，你骗我——”
雨声掩盖了凄惨的哀嚎声，声音越来越虚弱，直到再也发不出声，头一侧，闭上了眼。
几名壮汉手里拿着伞，对着地上的女人一顿拳打脚踢。
屋檐下的妇人冷眼瞧着：“人死了没有？死了就扔到后山喂狼。”
“个肮脏下贱货，妄想飞上枝头，笑话！”
也不看看自个什么货色！
壮汉：“是！人已经没气了。”
女人躺在血水中，两名壮汉拽起她的胳膊向外拖，地上留下两条血痕，不多久就被暴雨冲淡了，空气中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她的尸体随意地扔在常有野狼出没的山林，原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死成，又活了过来。
*
夜度娘边说边在心底嘲笑自己：“他说过会娶我，我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助他考取功名，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他答应我，金榜题名之日会回来娶我为妻，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娶我，不管别人说什么风凉话我都不信，可结果呢，就在我以为我能风风光光的出嫁的时候，他转头就娶了别人。你们这些臭男人，只知道欺骗女人的感情，没有一个好东西！”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夜度娘本是青楼女子，遇见了一位胸怀大志又穷困潦倒的白净书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竟然真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会离开这烟花柳巷之地寻到一处栖身之所，与一人相守终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传说，多美好啊。
从未有人说过要娶她，替她赎身，带她远走高飞。
所以第一次遇见这么一个人，她信了，当了真。
她将自己积攒多年，用于赎身的钱财尽数给了书生，苦苦等待书生归来，结果等来的是他另娶千金的消息。那日，她站在高楼，看着十里红妆，那坐在大红轿子里风风光光出嫁的人，本该是她！却被她人抢了去！
她怨！她恨！她愤！
想她受尽别人的冷眼和嘲笑，费尽心机与书生见面，却换来一句：“我与你素不相识，你认错人了。”
真心错付，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她不甘心！不甘心！
所以，在他娶亲之日，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血溅迎亲队。她要让他们永远记住那一日。
韩双枝心有同情，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还落得这么凄惨，想着安慰说：“或许当初他对你许下的诺言是真心的，只是后来有太多变数。”
“呵，既然做不到当初就不该给我这样的承诺！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我变成厉鬼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们报仇。”
“你杀了他们？”
“当然。”
“既然你已报仇，那么被你杀掉的那些新郎呢？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多无辜！”
“呵，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们也别想得到！我就是要在她们成婚的时候杀了新郎，将红事变成白事，哈哈哈哈！我要她们和我一样被抛弃，一样痛苦！”
“现在轮到你了，就算你不愿意留下来又怎么样？我不放你，你永远都无法离开。你的妻子明早看见你的样子，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多伤心呢！就像那个女人看见书生死掉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我还要杀更多的人，吸食更多的精血，吃得越多，我的力量就越强大！”
夜度娘掐住韩双枝的脖子，尖长的指甲刺入他肌肤流出来鲜红的血。
黑发后，夜度娘那张近乎扭曲的脸变得尤其恐怖。
“你这张脸，长得可真像他啊，我要把你的头割下来！既然他不愿娶我，那我就拼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让他永远陪着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双枝伸手召唤烈焰，可不论他怎么尝试都没用，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顾冬生等待着，终于！手指上的红绳有了收紧的反应，随即感应韩双枝进入幻境。
夜度娘冷眼瞅着韩双枝挣扎，她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手劲愈来愈大，收紧，就要拧断脖子。
下一秒，背后传来寒意，一根细长的拐杖悄无声息地抵在夜度娘的背后，夜度娘瞳孔一缩，手松了劲。
那是一股强大可怕的力量，可怕到可以让她直接魂飞魄散。
“咳咳咳！” 韩双枝一脸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他又差点儿窒息而死。
夜度娘控制不住地瑟缩，不敢扭头看：“你是谁？”
顾冬生没理会，看了眼韩双枝，关切道：“还好吗？”
顾冬生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朝咳嗽不止的韩双枝走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拐杖停在半空抵在夜度娘的后背上，只要她敢跑，就叫她在这个世间彻底消失。
顾冬生搀扶起韩双枝，看了眼他的脖子，一圈淡紫红色，某处还有一小块的粉色，这是......
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呼吸正常了，韩双枝脸色缓过来一些，顾冬生一来，他整个人都放松了，有二爷在就没事了：“二爷，你又救了我一次。”
顾冬生：“你的脖子受伤了，待会回去擦点药。”
夜度娘看着这对狗男女你侬我侬，那个女人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顾冬生抬眸道：“夜度娘，是和我走，还是魂飞魄散？”
夜度娘双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这股力量，实在是强大得叫她胆寒，在他面前，随便吹口气就能杀了她。
想逃，但不敢，腿都不敢挪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