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帘摇头道:“我现在感觉一点事都没有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厂,今天一个桌子都还没做,按原本的打算实在是慢了不少的进度。”
“那行吧。”程璟本想劝赵帘今天先休息一天,但看见她那坚定的神情,于是又把话给憋了回去。他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我去找大夫来看一眼,算是保个安心。”
“好。”
“没什么大碍了,回去多注意休息,按时吃饭,尽量不要猛蹲猛站,平时感觉有头晕的话可以含颗糖,没一会儿就能好了。”程璟到里屋把大夫叫出来又给赵帘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这才说道,“瞧你瘦的,平时多吃点吧,现在的姑娘家都不好好吃饭,最后身上不是这个毛病就是那个问题。”
赵帘已经下了床,和程璟并肩站着,臂弯里还搭着程璟的大衣——是准备要回去了。
听见这老大夫在他们俩面前这么苦口婆心的唠叨,一连串的话进了耳朵,没因为低血糖也要被话说晕了。于是连忙赔了笑道:“是是是,这些我以后都会注意的。”
程璟大概也是听不下去了,接着赵帘的话后面连忙道:“这看病吃药一共多少钱?”
“两毛钱。”
赵帘刚准备拿自己钱包出来,就见程璟开始伸手从口袋里掏钱,赶紧过去按住了他的胳膊,有些厉声说:“是我得病又不是程先生你,怎么还能叫你花钱,我自己掏就行。”
见此情形,本还想接着再说几句的老大夫顿时不说了,只看着这两个人推搡着付钱,听着倒是谁说的都有道理,最后半天都没定下谁来。
“你这钱留着晚上买菜用吧,别因为这样的小事争个你死我活的,浪费了我的力气,等会连锉刀都拿不起来,一切都完了。”
说完赵帘便眼疾手快的从程璟手里夺过自己被抢的钱包,精准的从里面抽出张崭新的两角纸币给到大夫手里,末了还说了句谢谢,然后扭头就朝门外走去。
程璟甚至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一晃神的工夫赵帘就已经走出去老远,于是忙跟了上去,走之前还不忘朝大夫点头示意一下。
程璟紧赶慢赶的很快便跟上了,回厂子的这一路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一直到进院到了赵帘的工作间门口,大病初愈的赵小姐才开口:“马上下午了,时间紧任务重。程先生如果没什么事就麻烦你把里面的地排子给拉走吧,不然放这儿也没什么用处,反而还占地方。”
看着程璟将车推了出去,赵帘这才想起那人衣服还在自己手里,于是站在门口伸着衣服朝远处放车的人晃了晃,大着声音朝他喊。
“程先生,你衣服。”
厂院空的很,这一嗓子突然出现倒是给程璟吓了个一激灵,他自己都觉得感觉这个反应好笑,一路小跑过去取衣服的时候甚至脸上都是带笑的。
赵帘自然不理解他到底是因着什么这样愉快,给了衣服之后满心就只剩做她的桌子,提前嘱咐程璟这期间不要打扰她,然后关了门开始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了。
拎着衣服的程老板也没闲着,回到办公室找了货单出来便拿着到仓库去对货了。他认真着重新做个分类记录,等到万一哪天真的有需要要找还能方便些,不然就容易像今天找水曲柳一样,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好半天才寻出来在哪儿。
而此时另一边,赵帘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开始了。
她准备把做桌子和刻木雕分开来做,这样效率相对来说会高一些,而且一直专心做一部分也不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做起来更加如鱼得水。
想好便动工,赵帘卷起自己的两边袖子直接开干。因为是厂子已经做好的成品木料板,十分方便了第一步画线定卯的处理,正常来说赵帘其实是不需要画线的,她这双手就是最完美的标准,但毕竟数量庞大,保不齐做到后面自己会精神不济影响手感和判断,索性从一开始就先在板子上画好位置,虽然麻烦但也绝对稳妥。
虽说她为一国都料匠,技术过人,但确实从来都没一次性做过这么多物件,这次经历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但不妨碍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若是连这件小事都做不成,那何谈在这个时代扎稳脚跟,又何谈带着程璟和这个危厂东山再起呢?
她将人生和世界看成是手下千千万万的毛坯料子,她相信只要自己这双手还在,无论这板子多破多不堪,她都可以把它变作一个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她已经在自己的时代靠这双手留下了名字,现在她也想在这里尽力给这个命运多舛的赵帘一个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