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小林次郎最后怎么死的?”莲拿着这张带血的明信片坐在躺椅上翘腿。
“他没死啊,他是给我寄素材里唯一没死的那个,这样的明信片他还寄了很多呢。”我顶着偌大的黑眼圈把一堆明信片塞回抽屉,想到什么,又将手伸向别的抽屉。
“你看,这个柜子里放的都是惠的明信片。”我对着莲炫耀。
“好多画啊。”
粗糙蜡笔画的线条小鸟,毛茸茸的小狗外形卡纸和来信附上的简短词语,联想到每次都很面无表情的海胆头和每次都跑过来蹭我的两颗小狗头,看得我心潮澎湃,禁不住产生与荣有焉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惠多可爱啊,现在都开始动不动就不理我了,但是闹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很想流鼻血。”
“好变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惠产生一点在意的感觉呢,记不起清了,甚至感觉现在的感觉都有点像自己被夺舍了。”
“你这语气说得好像恋爱故事啊。”
凝视着明信片,我说:“曾经我以为,我再也写不出来任何东西了。”
“为什么?”莲问我。
“因为清美死后,我丧失了写作的心情,以前我抗拒承认这一点,抗拒承认自己感到身体的一部分死掉了。”
“我看着她,梦到她,想到旧时的回忆,就像是缅怀着水中的倒影,每一次我将倒影从水上捞起,看着倒影从我掌心流逝,重新回到水面上,我因而感到痛苦,到最后,清美变成了一种符号,她只代表着我悲伤时回忆中的人。”
“你能写出来了又是因为什么啊?”莲似懂非懂。
“因为突然发现,和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我拿额头去蹭莲的额头,拥抱了莲,又去亲她的脸:“和莲在一起也很开心,很幸福。”
莲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我打着哈欠说:“现在,我要睡觉了。”
过度赶稿带来的副作用显现,我眼睛很酸,关节很痛,心脏处感到微妙的疼痛,我缩进被子。
我说:“晚安,我的朋友莲。”
“晚安,我的朋友沙罗。”
做梦梦见自己仰卧在海中,抬头是太阳与云,梦里没有清美,也没有其他人,没有厨房,没有需要哄的人,也没有争执不休,哭泣吵闹。
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蔚蓝的海。
我心里明白,现实里的海,没有这么平静,也不能让我仰卧,它只会任由海浪把我吞噬,下沉。
只有梦里的海,同样无边无际,却永远那么蓝,那么平静,我感受不到干渴和寒冷,放弃对一切的思考,任由海浪将我推向远方。
我开始幻想自己永远在这片海。
醒来后神清气爽,我打算出门了。
我和七海都忙完了各自的事务之后,准备在咖啡厅见面。
出门前,莲一脸调侃的看着我。
“今天穿得这么可爱啊!”她跳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你怎么戴了这顶帽子啊?”
“因为今天驼色的外套和深棕色裙子配起来只有这个帽子搭。”镜子前,我自信地捋了捋毛茸茸的深色帽子,这顶帽子我和莲在家里经常轮流带。
莲穿着睡衣一路跟着我到马路对面,然后消失不见。
看见七海之后,我终于有了点羞赧之意,这是我们正式交往后的第一次见面。
“七海君——”
我跑到他面前,朝他伸手,他愣了一下,然后抓住我的手,那一刻,幸福感油然而生。
“还以为吉川小姐不会和我见面了呢。”他说出了这样带点孩子气的话。
交往后,他仍然用原先的称呼叫我。
“为什么?”我问。
“因为感觉吉川小姐更喜欢用电话跟我联系。”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用怜爱的表情看着他,感觉是后辈在撒娇。
然后他认真地开始用最近的通话举证。
我看着他接着问:“通话?那个怎么了?”
最近我们每晚都会在十点到十点半的时候通话,准时打电话的是七海,他还给我看过他密密麻麻行程表上的电话时间,我因而很震惊,毕竟我绝对不会连打电话的时间都规划。
“吉川小姐总是会在电话里撒娇,央求我多说一点,害得我挂了电话还静不下心,”他说:“感觉吉川小姐只喜欢我的声音。”
“七海君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嘛,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想说了,只是最近有点忙,现在不是来见你了!别在意!我很想你的!”
他静静看着我。
“我也很想吉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