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幽云州冷得甲胄都要冻起来的时节,任荷茗发动了。
一众人与薛钰说什么产房忌讳的事情,薛钰都不肯听,任荷茗在里头痛得眼前发黑的时候,只听见她在外面定定地道:“本王是长安军的主帅兰陵王,你以为本王会忌讳血光?”
恩贵太君送来的接生公瑟缩了一下,道:“王主,里头情形不好看,若是…若是王主因此和王君生了龃龉,倒减了王主对王君的恩宠。”
“本王不进去,留他独自生产,就不会减了他对本王的情意?”
薛钰不再与那接生公口舌纠缠,任荷茗听得门速度极快地开阖,尚未觉察到风,他的手便被薛钰握住了,她运了功,双手温暖极了,合在任荷茗微凉的手上:“阿茗,我在这里。”
她清澈的双眼紧紧看着任荷茗,不等任荷茗作出反应,便懂得任荷茗心思一般,从一旁拿过一颗蜜糖来喂在他口中,又捧了热茶过来给他喝了。任荷茗能不动则不动,闭着眼睛等着痛楚一波一波袭来,孩子像是极有主见一般,随着痛楚冲向外面的世界,他双手抓着薛钰的手臂,喊不出声音,薛钰始终平静又细致地紧盯着他。
孩子一出世便发出了响亮的啼哭,丹芝松了一口气,道:“王君出血不多,不必用止血的汤药了,拿补血的来!”
薛钰的表情一松,紧紧抱住了任荷茗,道:“没事了。”
这时才听接生公满脸喜意地道:“是位小少君!恭喜王主,贺喜王君!”
薛钰抬头看了女儿的方向一眼,微微一笑,旋即轻柔拨开汗湿的黑发,重重吻了吻任荷茗的额头:“受累了。睡吧。后头的事情都有我。受累了。”
任荷茗点了点头,却抓着她道:“名字…”
薛钰道:“随她哥哥,就叫做玄润,好么?”
任荷茗笑了笑,埋头在薛钰怀里睡了过去。
消息很快传到京中,薛镇复又送来许多赏赐,更加直接下旨,将薛玄润册封为兰陵王世女,薛钰拿着圣旨,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故意笑着逗任荷茗:“不知道是谁说,他若有女,必悉心教导,教她懂得仁德忠恕的君女之道,做天下的栋梁,不在乎世女之位。”
任荷茗耳尖一红,道:“这日子还没到头呢,什么时候你迷上别的男子,这世女之位也就拿走了。”
“胡说。”薛钰抱住他,咬他的耳朵,“来不及了。你给我生的女儿,已经是我的世女了。”
任荷茗亲过她,又去看摇篮里的薛玄润。比起薛玄泽,她长得似乎更像任荷茗一些,但性格上却也很像薛钰,是个安静好对付的性子,虽然照顾孩子实在辛苦,但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薛钰很喜欢引以为自己的功劳,说是因为是她的孩子,才这样知道心疼任荷茗。任荷茗只想,如果薛玄润真能如她母王一般是沉静勇毅的性子,那么兰陵王世女的位子,她倒也当得。
想他当初对薛钰说出那番话时,眼中只有阿姐的世女之位,到如今,早已不将昆山侯府后院的那些蝇营狗苟看在眼中。如今,任荷茗想看清这天下将要到哪里去,为此,又该让万民到哪里去才好。
思及此,任荷茗对薛钰说道:“听说,陛下一心在兴修水利上。”
薛钰微微一顿,旋即道:“是啊。”
“那太平渠…”任荷茗皱眉道,“我听阿姐的意思,陛下不会止步于此。”
薛钰轻描淡写地道:“你不是知道么。”
任荷茗一愣,旋即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可是,不会罢?那可是…而且,并不是郦氏母女在主持啊!”
“郦聚源已经将规划做了出来。”薛钰淡淡道,“具体的执行,由不由她来做并无太大分别,或者说——她未必真的擅长具体的执行。陛下命她继续专注研究堤坝和渠疏,才是更适合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