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你放开我……”
流云要去从那人手里抢过来,却被狠狠推了一把,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几番争执下,“啪——”一巴掌甩在了流云脸上。
霎那间四下静默。
能在高门大院里服侍的人都晓得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萧苓身边的人。
做惯粗活的仆妇手劲大,流云用手捂着的脸火辣辣的疼,唇角还渗着血丝。
那两个拦路的人再无方才气焰,腿一软就跪下了。
箱子也顺势搁在腿边。
“求姑娘恕罪。”
“这……”
秋云没料到会有此番变故,不禁皱眉,但心里更急的却是此事该如何处置。
二姑娘的大喜之日却吵吵闹闹,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萧苓知道流云挨打是为了她,心里不免酸涩,但更多的却是气恼。
她刚要将流云拉到自己身边时,却听到一道脚步声。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眼一瞥,是萧负雪。
他平日里和煦的眉眼此时却蕴了寒冰,语气明显不悦。
周遭人跪了一地,秋云心里也有些忐忑,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萧苓,见她一言不发,只能大着胆子道:
“回禀世子,奴婢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添置二姑娘的嫁妆,正好在此碰到了大姑娘。”
萧负雪移过目光,不禁皱起眉头。
很明显是不信她的说辞,太子仪仗将至,他此番过来就是查漏补缺,没想到听到争执声。
流云捂着脸神色委屈,事情一目了然。
他的视线又移至地上的箱子,看着有些眼熟。
那不是……
萧负雪心下了悟,随即冷淡开口:
“太子仪仗将至,既已收拾妥当,东西便搁置到前厅。吉时迎亲岂能争执吵闹?若是传到太子耳中……”
话虽只说了半截,但是众人都懂了他的意思,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别看世子平日里和颜悦色好说话,可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他惩处下人的手腕有多强硬。
可秋云还是惦念着那箱子,这是老夫人特意叮嘱过的。
但世子她也得罪不起,只能落下个两厢为难。
萧负雪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语气缓和了些:
“既然是二姑娘新婚,自然是不能拿旧物添作嫁妆。祖母那边本世子去说,相信她也会同意的,不是么?”
三言两语便将秋云的顾虑打消,她感激的不停稽首,心道世子真是菩萨心肠。
等清点完毕后便和仆妇们将东西抬到前院去了。
而萧负雪也叫人将流云带下去上药。
凉风乍起,小小庭院便只剩下他与萧苓二人。
黄昏的光线是柔和的,给萧苓的眉眼渡了层浅辉,他甚至看清楚了那颗红痣。
再往下看去,她似乎新换了唇脂,带着雨后蔷薇的绯色。
萧负雪又看着那截被衣领遮挡的严丝合缝的脖颈,心里不禁有了异样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今日之事,多谢兄长。”
萧苓没有察觉他的迟疑,蹲下身子正要将箱子抱起时,却被来人三两步抢先搬到了怀里。
萧负雪是习武之人,很轻松便夹在了臂弯里。
“既然是珍贵之物,不如放我那边吧?”
萧负雪向来考虑的很周全,若还放在库房里,今日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只要他不在府里,就可能会被抢走。
萧苓却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请兄长放在我院里吧,既然是我生母留下的东西,我一定要护住它。”
她总不能靠兄长一辈子。
萧负雪轻轻一笑,算是默许。
从库房再到萧苓的小院,中途要路过一处园子。
假山层叠,树枝影绰,将二人遮的半明半昧,两道身影投映在染了清晖的白墙,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如此相得益彰。
此时肃穆礼乐声起,隆重而悦耳,打破了静默。
随后萧苓听到一声传令“太子殿下到——”
心尖不可避免的颤了颤。
按照祖制,太子迎亲要先去正厅拜见长辈,聆听训诫。
但那是迎娶太子妃的规矩。
而容钦南如此大张旗鼓亲自前来,却是给足了萧柔体面。
毕竟她只是个良娣。
萧苓又不可避免的想起在东宫容钦南亲口承诺,要请旨到侯府下聘,以及要在秋狝送的大礼。
他不过是与她玩了个文字游戏。
送给她的是明晃晃的羞辱。
“他欺人太甚!”
饶是萧负雪修养再好,等反应过来时,一张薄面也带了两分愠怒。
三年前,他满心欢喜,觉得萧苓终于寻到好归宿。
只要熬过在萧府的日子,她就是太子妃。
不出意外,日后她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后。
可惜,就差一点点。
萧苓不知该如何劝慰兄长,她不觉得有什么难堪,虽说一开始心里隐隐钝痛。
但经过时间的疗愈,再溃烂的伤口也能长好。
萧负雪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有人匆匆赶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见到萧苓在此,神色还有些迟疑。
萧负雪语气冷淡。
“何事?”
“吉时已到,侯爷让小的来禀告世子一声,该……您去护送着二姑娘上轿辇。”
这也是规矩。
萧负雪皱眉更深,他平日里鲜少与萧柔有交集,一想到昨日营帐场景,觉得很是荒谬。
他侧过身子正要回绝,却听萧苓道:“兄长快去吧,箱子不沉,待会我找个人一块抬进去就是了。”
少女微弯了眉眼,她的眼眸里满是碎光,很是柔和,此时正催促着他不要误了时辰。
“去罢,下回还得劳烦兄长背着我出嫁呢。”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像是无声的呢喃,却还是被萧负雪听见了。
他的心里涌动着很奇异的情绪,面上却是不显。
“好。”
萧负雪将木箱搁在那小厮怀里,对其耳语几句,小厮便匆匆离去,想来是赶着去萧苓院里。
等兄长走后,萧苓加快步子往回赶去。
礼乐声连绵不断,如鼓点敲击着她的耳膜。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忽然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
萧苓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倏忽停下脚步。
目光所至之处,赵景之正站在白墙下,夕阳余烬的辉芒落了他满肩。
与昨夜的恣意锐利不同,他的眉目永远像沾了寒霜,此时正直直注视着她。
萧苓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方才的场景,他看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