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覆没刀光,月色破碎瞬息间,箭簇穿透风声打响第一声。
尖叫,哭喊,求饶,在今夜响彻天空。
侍卫带着建宁帝一路奔逃,杀红了眼,身上挂伤,已经奄奄一息,护在建宁帝身前,斥道:“尔等逆贼!还看不清局势吗?!”
建宁帝也手持一把血剑,虽是上过战场的人,可终究年纪大了,跟不上体力,气喘吁吁,喝道:“真以为今夜朕必死吗?荒唐!”
“擒住他,殿下交代,就地格杀。”狄繁下令围剿道。
颜卿从暗处杀出,剑刃破开血雾的刹那,她腕子猛地一沉。青锋贴着狄繁颈侧擦过,削下半片铁甲时,旋身横劈——寒光如月轮乍现,三柄斩来的钢刀应声断作六截。
碎铁尚未落地,她左膝猝然顶向偷袭者胸骨,右手剑锋倒转,自下而上挑开第四人喉管。
热血洒了建宁帝满脸,颜卿一把拉住建宁帝,仰声道:“陛下,我来救你。”
狄繁从地上爬起,捂着胸口道:“谁敢走。”
“铛!”
剑脊格住斜刺里劈来的寒剑,火星迸溅上她眉梢。颜卿眯起眼,瞳孔里映着五步外弓弩手拉满的牛筋弦。剑尖忽地一抖,顺着剑身游蛇般窜上,刺伤执剑者手臂,反手将狄繁脱手的利剑掷向弩机。
该死!
“你竟这般厉害。”狄繁捂着手腕不断发抖,血顺着指尖滴在水洼,吃痛道:“一直以来不将这身本事显山漏水,太子饶不了你。”
“太子逼宫,本就犯天下之大不韪。”颜卿冷道:“而我只效忠陛下。”
颜卿浑身煞气,将建宁帝护在身后,一人一剑生生厮杀出条活路,塌着尸体仿若走出来的活阎王。
建宁帝跟不上劲,许久不曾闻过血腥,此刻头昏脑涨。
奔至后山,密林遍布,黑云寒雨,颜卿凭借诡异步伐甩掉后面的追捕。
听见狄繁骂骂咧咧走远,建宁帝大口呼吸,血腥味遍布口腔,嘴唇发白,手里武器早已经不知道丢到何处,腿软的跌坐在地上。
“跟我来。”颜卿不等建宁帝将气喘匀,提溜起他后领,拽到一块空地。
建宁帝踉跄几步,眼睛发愣,虚弱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陛下,大人已经布置好路线,我带你出去。”岁婵衣从假山后出来,递给建宁帝黑袍,示意他套身上。
“去哪?”建宁帝犹豫接过黑袍,现在身边群狼虎视,心里不断徘徊要不要跟岁婵衣走,他回头朝颜卿看去。
结果这一看,建宁帝瞧见一双永生难忘的眼睛,充满杀气,狠绝,暴戾,寒剑带着冷光劈空袭来。
他僵硬在原地,剑直直插在耳侧,一条毒蛇钉在假山上。
颜卿挑下毒蛇,冷静道:“陛下,相信我,我能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句话在紧张的不眠夜,不断地冲击着建宁帝心神,他回神,将黑袍披在身上,选择跟岁婵衣走。
两人身影融入黑色,滚滚雷电下,忽明忽暗,颜卿阴然一笑。
这事还没完。
***
惊雷碾过云层的刹那。
铁甲相撞的闷响,刀刃相击的脆响,弩箭撕开布帛的裂响层层堆叠。
夜色像块浸透桐油的陈年绸缎,腥气贴着瓦楞游走。
谢悯早在殿内太子和归远之焦灼不下时,便被推出来寻找建宁帝。
果然如他所料。
硝烟弥漫,一支飞箭擦着谢悯眼睫而过。
悠长的寂静中,一团蛰伏的暗影自宫阙飞檐下缓缓隆起。
谢悯掀起带有血丝的眼底,像一头苏醒逮捕猎食的恶兽。
该活动筋骨了。
雨水自天际倾泻而下,刀锋在铅灰中淬出一道寒芒。
谢悯的靴底碾碎水洼的瞬间,狄繁弯刀割裂雨幕。他后仰幅度极小,刀刃堪堪擦过喉结,溅起的水珠撞碎在凸起的喉骨上。
第二刀来得刁钻,他足尖点地地腾空的刹那,弯刀自下而上劈出弦月般的弧光——刀背撞弯刃,刀尖挑断狄繁腕间皮护腕的系带,血珠混着碎皮飞溅时,第三刀已至。
谢悯旋身将刀鞘抵住后心,弯刀正正劈在包同鞘上,火星混着铜锈味在雨里爆开。湿透的衣服紧贴肌肉精瘦的背脊,他借力前扑,刀鞘脱手飞向狄繁面门的瞬间,弯刀已切开三叠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