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香囊佩袋,还差些正经的蜜供糕点。
庙里的蜜供多是信众自制,用来祭祀祈福,主要目标是“放个少说七八天也不会坏”。
元黎不想要样子货,自己刻了几枚模子。
她手艺不佳,镂不上吉语那么多话,堪堪雕出金斗二字,托胡珍珍烤几盘鲜肉月饼。
“寻常人家都放大枣核桃瓜子仁。”
胡珍珍往年与家人分过月饼,连糕饼铺放的也是各类果仁儿,顶多加点干葡萄馅料。
烤一个肉饼子,不成了朝食小点嘛。
“好吃吗?”元黎没吃过这个时代的月饼,感觉就是五仁的前身。
胡珍珍想了想,不大回忆得起来,但道理总是相通的。
“主要是甜,其次馅料种类多,这样就是块好饼。”群众们的要求分外浅易。
“那今年就烤个肉饼,”元黎拍板,“拌点芦菔也成。”
吃不着榨菜,鲜肉萝卜馅也很美。
胡珍珍最终烤了纯肉月饼。
没有酥皮,囫囵像个烤肉夹馍,颇得好评。
还礼解决了,没过几日就到了十五日的节场。
之前摆摊只有元黎和猪仔两人,中秋多了一尊虬髯壮汉燕赤霞,气势霎时飞扬了起来。
还是那条路口,还是那株槠树。
尽管这日的人没有端午踏青的多,街头仍旧熙熙攘攘。
香包所剩不多,元黎只带了小半篓子,打发另两人随便去市集上逛逛,她独自在树下守摊。
妙觉寺的僧人圆真也来了。
他依旧只带了个钵,同元黎一道,站在路边随机化缘。
待了不到一会儿,场内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弄蛇人。
弄蛇者是山南道人,随一个百戏班子四方游走到此处。见有八月中集会,趁机耍弄一番,得个吆喝,赚笔花费。
他带着蛇,不好与市井摊贩待在一处,小吏便将他引了过来。周遭的行人,连僧众道友也纷纷驻足观看。
蛇人喜上眉梢,越发卖劲,一边吹着竹哨,一边手上指示不停。他的竹箱里是条青色小蛇,蛇身细长,很是灵动。
看客鼓掌叫好。
元黎称奇,只恨自己没有通讯工具把另外两人叫回来。
她在网上看过动物表演纪录片,那些水族馆或是马戏团的动物们,被驯养后多少有些郁郁寡欢。
这小蛇却不同,不但不怕人,自己也很高兴雀跃。
它甚至不需要食物奖励,只要蛇人吹起竹哨子,就能随着乐音起舞。
元黎感叹道,“真通人性啊。”
圆真附和,“往年可没有这种好把戏!”钵也不管了,踮起脚观看。
整条街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就为看蛇人舞蛇。
一辆华盖马车停在路口。
车辕上下来一个仆役,在外圈停留查探了半晌,转身向车上的人进言。
各自低语一会儿,马车离去,留下仆役候在此处。
两个道士拎着一包金线油塔与他擦身而过。
元黎瞧见了二人,呼喊道,“快来,快来!有蛇!”
彪型大汉带着一个少年郎挤了进去。
-
节场终了,日暮时分,弄蛇人从南郊的一间宅院里出来。
宅邸主人是西市一间大酒楼的东家。东家孝顺,正值佳节,又逢母亲过寿,为博老太君和家眷一乐,管事们做主,从市集里挖来一个弄蛇人。
果真是众人都未尝见过的把戏,东家很是欣喜,蛇也被留下。
弄蛇人不愿与他家自卖为奴,向仆役细细教授一番,与自家小蛇作别。
他背着空空的竹箱,里面是东家给的赏金,足够他过后半生日子。
走出不到几步,还在宅院的转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墙角上覆了半截蛇身,小蛇从一棵花树间探出头。
弄蛇人喊它,“小青。”
小青吐了吐蛇信子。
他踩在石墩上,如晌午的看客一般垫了垫脚,小青便乖顺地把头俯下来给他抚摸。
弄蛇人的饲料都给了府上的仆役。
他只得摸摸对方,循循善诱。“你与二青一样,都是神龙。再过几年,我也养育不了你,不如早作分离。”
二青是他此前养的蛇,额间有枚红点,极是聪明伶俐,他很是喜爱。
游历这一年,二青已经太过茁壮,他的竹箱再也装不下对方,只能将它放归山林。
本以为还要买蛇调教,二青在离开后又带回一条小蛇,正是小青。谁知没过半月,他就将小青卖与了这家人。
弄蛇人揣着怀中金,打算暂搁了这买卖,与班子告别,趁早归乡。
宅邸内传来竹哨声,是弄蛇人教仆役令蛇的讯号。
“此家富足,必不亏待你,你走吧。”
小青收起猩红的蛇信,游回树上,倏忽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