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只会带来不幸的人,身边的人一直在离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在一中门外,他看到晟阳错愕的表情时,他觉得这就是结束的时候。
但晟阳却还在这里。
很奇怪,他明明想方设法离这人远一点,可对方却总是会拉住他,以至于他有种错觉,好似不用再担心过往被公之于众,也不再害怕异样的眼光和背离的身影。
掌心传来的温热简单而直白,却比一切安慰都更让人踏实。
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和过去和解,也不想去和解,那份沉重已经伴随他好多年,寒冷刺骨的大雨总会在未来不经意间响起。
只是,有人曾托着他,哪怕只是在某个瞬间。
微风夹着阳光洒在江闲脸上,乌黑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
晟阳在草坪上翻了半个身,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松了口气,却又咂摸出一丝苦涩,在草地上撑着头对江闲笑了笑:“别哭啊,一会儿给你买糖。”
果然啊,某些人正经不到三分钟就要作妖了。
“哭个屁,你眼瞎了?”江闲把头偏向一边。
“是吗?我刚看那明明要掉眼泪的样子。”晟阳坐起身,说着一手捧起江闲的脸细细打量,“我看看,真没哭?你这不是——”
“嗷!!!”
江闲被捏了半张脸,在原地震惊了零点七三秒后条件反射般挥出拳头,“你能不能正常点?”
“你这人没有心,”晟阳捂着鼻子,抓着江闲的手臂压在草坪上,盯住江闲的眼睛说:“就是个傻逼。”
江闲上一秒还在听人鬼扯,下一秒眼前就天翻地转,反应过来后已经被压地上了。
“你骂谁?手松开。”他耳尖有点烫。
两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弄出这姿势真的太诡异了。
“骂你。”晟阳手上又加了点劲,拇指微不可察地摩擦过江闲的腕骨,垂下眼的时候,眼底流出点似是而非的温柔。
晟阳:“你就是纯纯找骂,知道自己满十八了吗?那眼镜仔上赶着找抽,你打两拳意思意思不就得了,得亏人没把你带局子里。”
“还有,我一片好心帮你擦眼泪,结果你还上手揍我?感谢这事先不提,就是我这张脸毁容了多可惜。你说你是不是傻逼?”
江闲听得脸白一阵绿一阵,忍无可忍直接上脚,结果刚抬一半就被人捏住脚腕。
“不准踹我。”晟阳用腿压着江闲,说:“叫声阳哥我可以大度一点,不和你计较。”
幼稚死了。
江闲目光闪了下:“我耗死在这算了。”
“江同学,你能不能有点志气?”晟阳轻轻挑起眉,他目光下移,手突然伸向江闲的腰,挠人痒。
“别……晟阳!”
“是这儿吗?这么敏感?”
话音未落,旁边突然“砰”的一声传来物体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呆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两人,脚边还躺着一根风筝的木质手柄。
她眼睛睁得像两枚圆滚滚的铜钱,无措地站在那,咬了下嘴唇,没一会就红着眼眶“哇”的一声哭喊道:“妈妈!有人在这打架!”
地上两人闻声同时抬起头,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已经小跑到女孩身边,脸上的急迫在看到草坪上的场景后瞬间变成惊异。
这位女士看上去温柔典雅,此时却难掩脸上的尴尬,她捂住小女孩的眼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小女孩被她妈拽的两步并作一步,手腕被捏得生疼,“你慢点,那两个哥哥打架不会受伤吗——”
江闲现在红的就不只是耳尖了,整个人像熟透了。
他心中万马奔腾而过,目光像要化作白刃直接将晟阳剁了,瞬间脚上凝力,带着疾风肆虐般的劲道踢向上方。
晟阳闻势立马翻身躲过这一脚,在草坪上滚了一圈坐起身,没事儿人一样问:“道什么歉啊?”
“欸,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他又凑近,就要伸手往江闲脑袋上贴。
江闲拍开他的手,别过头道:“没事。”
他转身往回走,猝不及防间手被猛然抓住,“你干什——”
下一秒晟阳已经拉着他从草坪的陡坡上向下俯冲去。
他看见晟阳大笑着向前全力奔跑,连风中的每一根发丝都是张扬肆意的样子,两颗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
晟阳的眼睛像沉默的潭水,却毫不吝啬为周遭的一切掀起涟漪。
一阵阵清凉的风穿透衣衫,拂过肌肤,连带着鼻尖的空气也变得稀薄。
不需要发力,双腿就不由自主地向着前方迈进,这大概是奔跑最轻松却又最畅快的方式。
就在那一刻,他好像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不是体育场上被蒸干的汗味,不是被单枕套晒干后的皂荚味,也不是骄阳之下树木野草疯狂生长的味道——
阳光是青柠味的,带着酸,让人唇舌出血却再也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