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三次,这是那个女人和她对视的第三次了。
俞冬的出摊生涯中第一次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顾客,说是顾客也有些牵强,严格来说应该是同行?那个女人肩上挑着个担子,担子左右各有一个编织好的竹篓,竹篓里放着碗筷之类的东西。
她一不说要求,二不拿信件,很有礼貌地坐在了对面。
女人对着俞冬微微点了点头说:“你好。”
简简单单俩个字,让俞冬心里又有了个猜想,女人继续说:“我不是来写信的,我是来送东西的。”
说着,女人递上了一个东西,俞冬一看,居然是昨天拍的那张照片。她诧异的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女人无奈地笑了:“那群洋人最是说话不算话的,满口答应,转头就忘了。你想要照片,得寸步不离得跟着那群人,才能拿到,不然他们说的话就是空头支票。”
俞冬看着被女人保下的照片,感谢的话还没说出来,对面就甩来一句:“你都能知道徕卡,那你怎么会对清末的老外这么没有防备啊。”
这么现代化的语言让俞冬愣了足足两秒才意识到,她又碰见了一个穿越者。聂云看着俞冬不接,往前递了递说:“拿着啊。”
俞冬身子无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她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同时脑子里掂量着该不该接这照片,聂云把照片按在桌上,同时摊摊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看过很多人吃亏了,昨天偶然听见你说的话,我才多管这一回闲事儿。”
俞冬犹豫半晌,还是没抵住照片的诱惑,悄悄用笔洗压住了照片的一角,女人余光看见这个小动作,心里笑了一下,回身挑起扁担,继续满大街游荡卖货。
俞冬瞧着女人走远了,又四下无人,打发走闲聊的人之后,才从笔洗下面抽出照片。这个年代的摄影技术只能说是勉强能看,但俞冬心里就是没来由的激动,摸着这张来之不易的照片,眼睛莫名地有些湿润,元池多少有些拘谨,拍照时候紧紧地揽着她的手臂,很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小狗。
俞冬的指腹在元池的脸上反复地滑动着,她又笑了一下,虽然是粗糙的成像技术,但也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了她的元池。
可以了。
下午的时光很是悠哉,没有人来,俞冬难地休息了一会儿,没多久,她又看到了那个给她照片的女人,她这张买卖是沿街小吃,应该是绕了一个圈又回来了。紧接着,她又看见了赶着马车的伙夫们,马路过她的摊位时似乎很是好奇,探头过来不知道想干嘛。就在这时候,支着摊子的木棍突然松动了——之前元池想着能遮风挡雨挡挡太阳之类的,就在俞冬的摊子上做了个很简陋很简陋的小棚顶,用四个根棍子撑着,之前俩人试过很多次了,完全没问题,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会塌下来。
俞冬反应快,一下子就撑起来了小鹏顶,人倒是没事。要命的是,塌了的小棚子却惊动了那些马,其中一匹疯了似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伙夫拦也拦不住。俞冬抬眼一看,那匹马冲过去的地方正是那个女人站得位置。
俞冬一个激灵,她撂下手里的东西就去查看情况。尘土飞扬的大街上,那女人的碗筷散落了一地,马的前蹄子高高扬起,眼瞧着下一秒就要踏在人身上,俞冬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得拎着那女人的衣服,往外拽着她,女人反应更快,她跌倒之后站不稳,只好努力蹬着腿儿从地上蹭着跑,伙夫嘴里骂骂咧咧地扯着缰绳,马才终于安静下来,它鼻孔里喷着热气,直勾勾看着这边儿。
焦虑地踏着蹄子,站在原地不肯动,俞冬赶紧避开自己的目光,低头查看那女人什么情况,好在俩人反应快,伙夫使劲儿拽,除了东西弹落一地,人都没事。
伙夫满脸通红地解释,解释自己的马平时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俞冬还没说话,那女人起身掸了一下身上的灰,平静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和你们无关,走吧。把碗筷这些赔给我就行了。”
本以为会被讹一笔,结果只是赔了些碗筷,伙夫放下钱后千恩万谢地走了。俞冬此刻其实有些愧疚,她觉得这马很有可能是被她墨汁里的气味刺激到了才发疯的。
那女人瞟了俞冬一眼说:“你也不用多心,和你也没关系,真过意不去,请我吃顿饭就算结了。”
俞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赔人家一顿饭——她还是觉得是自己摊位上什么东西刺激到了马,这马才这样的。
元池今天回来的早,正做着杂粮粥,里面放了肉沫和青菜,他看见有客人愣了一下,但也就是愣了一下,旋即回身又盛了一碗粥,搁在桌面上。
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元池在做饭,俞冬和那人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等着元池回来了,俞冬干巴巴地介绍完了前因后果,仨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俞冬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年,终于想到可以用照片当一个切入口,俞冬先发制人掏出照片说:“你看,元池,就是她帮我们俩追到了这个照片,不然那群人不可能按照约定送过来的。”
元池视若珍宝地接过照片,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俩人的脸,喃喃自语:“真是神奇啊,感觉时间好像就停在这上面了,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和小格格。”
他原本是不抱着任何希望的,没想到真的能拍下来这张照片。
三个人吃着饭开始聊天,俞冬才知道女人叫聂云,她在21世纪的时间和俞冬大差不差,但穿越来的时间却和俞冬差很多,比俞冬多了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