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才只六岁多些。”
赵虓拉起她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瞧了两遍才放下:“以前我还觉着你这小手柔柔嫩嫩、白白净净地,想是没干过粗活。看来我倒是把你想得娇气了。”
她笑笑,“那会儿的手确是糙得厉害,不过后来日子好了不需再干这些了,用着手脂一类的滋润了两年,慢慢地也就又恢复了。年岁小,什么都恢复得快,看着便不肖那样子。其实我是吃得苦的。”
“我知道。”
“即便与殿下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笑,承认道:“是,比我可厉害多了。”
她亦跟着笑了笑,“后来大靖军队打到攸清,我记着是大都尉戚征亲领的大军,攸清守将不战而降,我们这才跟着官军回到了都城。不过,虽说是结束了那般清苦劳累的日子,父亲却不叫我忘却,偶尔还令我重新做做这些差事。”
“他其实不知,这才正投我所好呢。因他管束我很严,每日功课繁重,不准玩乐。只有在膳房时才能松懈一点,泡在里面做事打杂,一整天都不会被责骂,还可美其名曰‘忆苦思甜’。所以后来只要我累了乏了无心学习,便主动去膳房里帮着做事。”
一提起这些个,她眸中又从低落变得明亮了,继续道:
“只要进了膳房,便好像进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似的。最先是想搞清楚各种香料的味道,真好像神农尝百草一样,每一种都亲自去尝。后来又从香料、材料到刀法、烹饪,再到火候,就这么一边问一边摸索,倒也真琢磨出不少门道。等到真正开始做,慢慢也就得心应手了。”
“殿下恐怕不会想到,说来也甚是好笑,十二岁那年有一回与父亲和姨娘争执,我竟差点去参选尚食局的女官呢。”
赵虓一愣,“怎会想到去做女官啊?”那可都是贫苦出身的女子才会想到的路子。
宁悠直言不讳道:“那时幼稚得很,不想嫁人,便想着当个女官就可逃避了。”
他了然哼声:“那后来跟我,是想嫁了,还是迫不得已地嫁了?”
他语气别别扭扭地,宁悠听出他心里正有些不是滋味,只得无奈哄道:“妾最初知道要嫁的是殿下您,虽说多少有些胆怯、忐忑,可待到成亲的那日,您攥住妾的手的那一刻,这些不安就都一扫而空了。就像现在这般。”
抬眼瞧瞧,他脸上那别扭劲儿才消解,变成一抹自得笑意。
她遂也笑着,又与他谈及儿时在上京与宁武、宁翊以及表哥董仁城的趣事。说起这些来,更是兴味盎然,神采飞扬,早已将用谦辞这件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赵虓一早就听出她忘了称“妾”,但不忍打断,只是认真地聆着。到了后边听着反而愈发顺耳起来,更不肯令她改过了。
两人身高差得多,听她说话,他不得不微含着腰,侧着首。于是这一路他都是这样身子半倾地弯向她,久了以至酸乏,他才稍稍直身。
宁悠留意到他照顾之举,愕然反应过来,自己忘形,竟一股脑说了这么多。
连忙收敛起来:“妾是不是失言了?殿下一言未发,妾却自顾自地说……”
又用回妾了,也仿佛把一颗本已向他打开的心,重新地又塞回了匣子里。
赵虓不喜,颇觉懊恼,只恨这须臾她自在的模样稍纵即逝心中想着,若往后能日日见她这样多好?她能这样日日地向自己敞开心扉多好?
“何来失言。你多说些,我爱听。”
“妾都忘了用谦辞,殿下理应提醒妾的。”
他站定下来,低头瞧她:“不想提醒。”
宁悠一怔,还以为惹着他了,忙是找补:“妾知错了,往后一定时刻自省着……”
他却忽地将她拉到怀里,“不是这意思,我意思是你今儿这样挺好,我甚喜欢。往后也不必在意这个,在我跟前,你想称什么都行。”
“殿下……”
他嗯着,低头咬她,耳郭被他吹着热气用唇摩挲着,痒得她一颗心都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