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这男人吃饭,向来是吃好了、吃得痛快了就足以,口味上他一向不怎么挑。遇上不喜欢的,从不挑三拣四地嫌弃,自己喜爱的,也绝不像文人骚客那样极近浪漫,甚至几分夸张地盛赞。诸如“此物只应天上有”,“更不叫吾忆回乡”,“品之珍馐云霄上”,“如此风流有几人”。
以他性情,是断不会矫情地大加赞美甚是吟诗作赋的,两个字“不错”,已是很高的评价了。
宁悠又夹一块鱼给他:“妾知道殿下不怎么喜鱼肉,但这次的做法是妾新琢磨出来的,想请殿下试试。”
他擦了手,“什么做法?”
“将鱼脊刺仔细剔除,以油、盐、姜、鲜椒等香料腌渍一夜,火炙后铺葱丝蒜蓉,浇一勺滚烫葱椒香油即成。这道菜需趁热享用,凉后易反腥气。”
他便顺从动筷,用了她夹来的这块后,又将鱼鳃肉夹给她。
“这应是块好肉。”
北方的鲜鱼珍稀难得,即便对于勋贵人家,若非年节大宴,平日里鱼也不常在餐桌见到。那鱼鳃肉更是懂鱼的饕客与餐席中的尊长才得以享受,宁悠还不曾尝过滋味。
她受宠若惊地瞧一眼赵虓,他自顾夹菜,全然对此不以为意。她才将鱼鳃抿进口中细细品味,料汁衬得这一口极鲜,鲜嫩中竟有一丝脆弹。
“怎样?”
宁悠点头,正要评价,又觉不对:“不是该殿下评价的,怎么换您问妾了?”
“你自己琢磨的菜,自己不评论一番?”
“妾觉着鲜脆,殿下呢?”
“那许是我欣赏不来。”
看来是不得他心意。宁悠想知为何,便夹了鱼腹部位的肉又尝一口。
初入口还有料汁的鲜,但咀嚼两下,回口竟是一股浓烈腥气。她面上一阵青白,险些吐出来,忍了忍才勉强咽下。
赵虓见她眉眼纠成一团,终是笑出声来,拍拍她,道:“好了好了,莫吃这个了。咱们北方大多鱼就是这样土腥,与烹法手艺什么的关联不大,还是不要轻易挑战得好。”
难怪他不爱吃,以前也从不让她安排鱼类的菜。若不是这一世她由着自己任性,还不知道竟是这个原因。御厨都做不好的菜,她竟然胆敢尝试,甚是还端上桌来!
也就是他今儿心情好吧,不然怕要黑脸。
“是妾失误了。可这般腥气,您方才吃那么大一块儿,怎么面不改色地就咽下去了?害得妾还以为也就是寻常味道呢。”
“我不这样怎么骗你尝尝自己的杰作?”
宁悠瘪嘴无言。
他故意叹:“这鱼是白死了。你说它都努力把自己生得这般难吃了,你怎还不放过人家?”
宁悠被他臊得无地自容,“殿下……!”
他大笑起来,觉着自己愈发爱逗她了。每回见她绣眉一蹙,唇儿一撇,脸颊一抹绯色,他便顿时心情大好,舒畅无比。
不知是不是给宁悠捧场,今日这九道菜,除了那道失败了的鱼碟,其他的赵虓都用得比此前多了不少,最后盘中大多所剩无几。
就连棋子面他也一连吃了两碗,吃完第一碗时宁悠觉着他差不多该有九十成饱了,还怕他吃撑了,谁想他又主动多要了一碗。
放下碗,他长抒了口气,大抵是因吃得太饱,便挺着背,手臂撑着膝直坐着,面上一副酒足饭饱后的餍足模样。
他虽不夸她,也甚少主动说什么赞美吹捧的漂亮话,但宁悠觉得,像他这样大快朵颐吃到肚圆,便是最好的夸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