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行的日子定在七日后,在离开都城前,景玥想起还有两件重要的事要做。这天一早,她刻意换上件颜色华丽的衣裙,上了淡妆,叫来祥庆到跟前吩咐他备好马车去公主府走一趟。祥庆被这个“胆大包天”的要求吓得一愣,没敢答应,只说去回禀过欧阳闵再说。景玥却抛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道:“姜宝公主与公子大婚已过,现在公主是正妻,我是妾室,依礼是必须去拜见的。公子早就当着公主的面挑明我的身份,若我此刻不去,公主定然以为我不给她面子,是故意与她作对。过后,她也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嘛,公子既然没交代不许我去,那就是默许了。再者,你也不必担心路上会出什么状况,回玄夏国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谁都不想节外生枝吧。”
话至此,祥庆低头沉默一阵,终于松口答应。他亲自驾车,又点了四名护卫,才往公主府去。马车上,景玥的心情并不轻松,反而隐隐不安。自从那晚第二次被欧阳闵强迫同房时起,她心里忽然对他产生一种特别的恐惧。她不懂,本来美好到令人心跳的两心相悦怎么会演变成赤裸裸的欲望。他轻佻中带着鄙夷的眼神似乎在告诉她,这场惊心动魄的欢好不过是他本能的需求而已。而她,不配得到他的真心,只能做个床伴。可为什么他之前要装作谦谦君子一般对自己呵护有加?为什么他不索性一开始就强要了自己,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柔情表白?她想了很久很久也想不明白,也许,她不该计较这些。既然是利用,那么便认认真真的把需要自己做的事做好。
一柱香工夫,车子停在公主府正门。景玥坐在车里冷静片刻,又给自己鼓了鼓气,调整出最佳笑容下了车。门上的人听说是欧阳闵的如夫人来了,吃惊之余多看了景玥两眼,才进府禀报。须臾,一个丫鬟到了门口,领着她直奔后院。因为到的时辰够早,一处景色怡人的小花厅内,姜宝公主跟欧阳闵正在用早饭。
景玥目不斜视的到夫妻二人跟前,认真行礼道:“景玥拜见姜宝公主、欧阳二公子。”
啪!姜宝没好气的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瞟了身边若无其事的欧阳闵一眼,看着蹲在那儿的景玥冷笑道:“哟,是你啊。这一大早居然找人找到我府上来了,你胆子不小啊。”
景玥扯了扯嘴角,不卑不亢的道明来意:“打扰公主与公子用餐是玥儿失礼了,但是这一早前来,除了拜见公主外,还有件非常要紧的事要面禀公主。”
姜宝微微一怔,意外道:“你是来找我的?”
景玥悄悄扫了眼仍旧面无表情的欧阳闵,点头道:“是。这件要紧事,玥儿想单独跟公主说。请公主给我一些时间。”
话音落处,欧阳闵咚一声撂下碗,压着一丝怒气冷冷开口道:“你发什么疯?!一大早不好好在府里待着跑到公主府胡说八道,来人,送她回去!”
眼见祥庆麻利儿的进了厅内要动手拉人,景玥一瞬心慌,如果这次突袭不成功,那日后欧阳闵绝对不可能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接近姜宝。想着,她把心一横,故意神秘兮兮道:“公主,此事与公主日后的幸福大有关系,难道你不想跟公子做一辈子恩爱夫妻么?”
这句话相当有吸引力,姜宝的好奇心瞬间爆棚,一挥手果断喝道:“谁都不许动!”祥庆不敢违抗,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求助的看向自家主子。欧阳闵眼光一沉,刚要开口,却被姜宝一番话堵了嘴,听她娇声道:“夫君,你不肯让她留下陪我说话,难道怕我欺负她不成?你放心好了,那天皇兄皇嫂嘱咐我的话我可都记在心里呢。难得玥夫人懂得恪守礼仪前来拜见我,我就这么赶她走了,若是传到皇兄皇嫂耳朵里,恐怕又要责怪我没轻重不懂事了。女子出嫁从夫,现在我们俩人都是你的女人,也算是姐妹咯。不能让妹妹进府住在一处日夜照应,我这个做正妻的已经心有不安了,竟然要撵她走,心就更不安了。夫君,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她留下我们一处说说话,彼此熟悉一下免得日后闹出什么不愉快,反而不好,到时也有损夫君的面子呢。”
话中虽然藏不住酸溜溜的感觉,终归在情在理。一屋子下人面前,姜宝没有发飙反而和颜悦色的,欧阳闵就不能不给她这个面子,到底她是公主,是君。
半晌沉默,欧阳闵僵着脸缓缓起身走去厅外,经过景玥身边,他刻意顿住脚步,一弯腰把她拉起身来。她一怔,他嘴皮一动,轻轻飘出一句仅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与虎谋皮,小心小命。”说完,拂袖而去。
这一幕落在姜宝眼里无异于情人间的亲昵低语,不等景玥反应过来,她哼的一声冷笑,扬声道:“玥夫人,咱们去后堂叙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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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虎谋皮,自然危险,但景玥别无选择,她需要的正是这“虎皮”。后堂,姜宝也不请景玥进屋说话,两人站在春花灿烂的庭院里,屏退一众下人,安安静静的“欣赏”春景。
“景玥,你知道本公主不喜欢拐弯抹角,”姜宝开门见山直言道:“有什么话你最好给本公主说个明明白白的,别等我问。”
景玥略一颔首,微笑道:“公主爽快直率,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有个问题……不知在公主心里,认为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此话一出,姜宝本来平静的眼神掀起一丝波澜,好奇的打量始终保持着得体微笑景玥一眼,凝眉反问道:“你这么问本公主是什么意思?公子是什么样人难道你不清楚么?”
“当然不清楚,”景玥摇头道:“不瞒公主,我与公子相识只不过在这一两年间,怎么比得了你跟公子青梅竹马的情分?!所以,我对他的了解,自然比不过公主,你才是这世上最亲近他、最了解他的人啊。”
姜宝一瞬的开心,随即眼光黯淡下来,瞪着眼责问道:“我知道你一张嘴厉害,别以为随便两句话就能哄我。我跟闵是青梅竹马,可他不是照样纳了你做妾?!哼,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也敌不过有人别有用心的勾引。”话中刻意加重了“做妾”和“勾引”的调调。
景玥听出醋意,暗暗一叹,正色道:“公主说的没错,公子风雅倜傥,且身份尊贵,他身边,一直不缺少仰慕倾心于他的女人……”
“你住口!”姜宝双眉一立,又羞又怒的指着景玥的鼻子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闵是正人君子,才不会让那些女人勾引去!都是那些贱女人,她们一心想从闵身上讨到好处。我告诉你景玥,别以为做了玥夫人就能安枕无忧了,我才是他的正妻,我才是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女人,我才是她最重要的女人!”
火力十足的一通主权宣示,景玥唯有报以无奈一笑,点头道:“玥儿是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的人,非常理解公主此刻的心情。爱情的美好可贵就在于专一独享,况且你贵为公主,岂能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我今日来,是想提醒公主一句话,你跟公子应该做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决不能有第二个女人夹在你们中间。”
姜宝眼中的怒火慢慢淡下来,更多的是不解和疑惑,不由追问了一句:“你说的刻骨铭心的爱……”
“不是公子,”景玥坦然一笑,给出真诚的回答。
姜宝愣了下,不可思议道:“那你刚才说夹在我和闵中间的第二个女人,难道不是你吗?”
景玥摇摇头,“如果我离开了,至少还有两位,公主难道不应该做些什么来拴住公子的心么?”
“你要离开?!”姜宝彻底糊涂了。
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景玥心里忽然对姜宝生出一股同情和羡慕,想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也是自幼双亲双亡。被国君跟王后宠到任情任性,大胆追求所爱,却始终保持着心中一份纯真。可自己呢,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和无数打击,一颗心早已没了原本的真与美。
“喂,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姜宝轻轻拍了景玥手臂一下。
“我是在想,公主有没有胆量捍卫自己的爱情……”景玥故意激将。
姜宝果然中招,板着脸哼道:“当然!要不是皇兄皇嫂劝我,你以为能做的了‘玥夫人’?!”
景玥肯定的摇了摇头,“我的出现只是意外,我向公主保证我会主动离开而且永远不会再回到公子身边。但是,今后公主的婚姻幸福与否,可就要看你现在能不能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了。”
姜宝皱着眉头没接口,眼神却是鼓励的。
景玥想了想,继续道;“公主千金之体,古往今来,鲜有听闻可以跟公主平分丈夫的女人。当然,公子身份不同常人,若他开口向国君求情,即便我离开,日后也难免有第二个景玥第三个景玥。与其等到时伤心难过、气愤难当,也没有后悔药吃。不如公主现在主动出击,断了那些想跟你抢丈夫的女人的念想,这样,公主在公子身边才好高枕无忧、独享宠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