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远抬头发觉闻逸正盯着他,不自在地问了句“怎么了?”
闻逸坦然移开目光,“你可能沾了秽气,无碍。”
詹远的表情一下子不太好了。
闻逸见此叹了口气,用左手歪扭地画了一个符纸,仿佛颇为满意。符纸在他手里凭空燃起时还露出遗憾的表情。
符纸燃后的灰烬落入碗中,他用筷子搅拌了两下,水化为灰色。事毕,闻逸将碗推过去,“喝吧。”
书生见状有些犹豫。
闻逸看了出来,“也可以加糖,当然盐也可以,至少味道不会单调。”
书生还在犹豫。
闻逸向他露出让人不安的笑容,“如果不想被这十里八方的邪物闻着味找过来……”
书生没等闻逸说完便一饮而尽。
闻逸鼓掌道:“豪气。”
事后,詹远独自面对墙壁恍惚很久。
而我们闻道长靠在角落打着哈欠,早已昏昏欲睡。
……
本来以为道长又会像往常一样踪迹不定。
事情就在第二天发生了变化。
那天道长一反常态地呆在屋内,不知在想什么。然后在接近黄昏时分,可能因为天空中漂浮的巨影突然变少了,连斜阳都透过雾气射进几缕久久未见的光芒。
那天称得上天气很好,一众人坐在院子里,择菜的择菜,烧水的烧水。本来是正常地聊着家常里短,可能是被困在雾里太久,也或许是想起了以前的经历,池姑娘慢下手上的动作,怔怔地看着远处难得的黄昏,她道:“云淡风轻,今日想必是个好气候,可惜天天困在这一小块地来,身子都伸展不开。”
闻逸本来躺在摇椅上养神,他此刻掀开盖在脸上遮光的书,道:“你想出去走走?”
“不……”池狸立即小声否认。
“倒也不是不行。”闻逸说得十分轻松,旋即站起身,“我正好要出去一趟,你也可以顺道转悠一圈。”
“当然”闻逸猜到其他人心思,“再多一个我就照看不了了,不怕喂给什么鬼怪的人请便。”
一众人艳羡地扒在篱笆上,看着两人逐渐模糊的背影,不免开始无端联想。
“道长莫不是对人家动了凡心吧……”
其他人纷纷赞同,“看起来平日不动声色的,心思藏得这么深。”
“我就说昨晚道长枕在池姑娘腿上时面色古怪,忙要起身。池姑娘也是,平时看着这么一个温静怯懦的人,昨晚看到闻道长昏倒那么着急,主动就去照看起来,也不避讳……”
继续拉扯下去,醋味难免就浓起来,转头一想,闻逸这么个人看上去年轻,容貌也好,与池姑娘也是般配,倒也没那么大的意见了。
于是一众人心里默认了这一对新人。
只是两人出去那日,道长就消失了,浓重的夜色中只有池姑娘一人匆忙地跑回,面带惧色……
……
“结果就是,闻道长把自己喂给鬼怪了……”
他们在院里立了块木牌,书生抹着泪强忍哭意。池姑娘站在一旁掩袖低声啜泣。其他人不知作何表情,你说难过吧,没了这个道士,自己也离死不远,心情就复杂起来;不难过吧,这个死法确实有些令人发笑,有种想表现自己却玩脱了的荒诞感。
此刻池狸的哭声在他们眼中越发厌烦起来,问起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答,就顾着哭,一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个所以然。面露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求着他们别再问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再等几天,看她能不能稍微好些。
但书生倒是有些猜测,想着道长是不是和初见那次一样,被那种长着很多脸,周遭泛着黑雾的巨型妖怪吃了。
一经说出,大家都同意了这种可能性。但道士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他们怎么办。
总不能在这里一直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