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启十六年,三秋。
姜允蜷缩在地板下的暗格中,耳边是士兵们粗暴的脚步声和刀剑碰撞的金属声。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娘亲塞给她的信物,那是一枚雕刻着姜家徽记的玉佩,上面还残留着娘亲的体温。
玉佩的边缘沾满了血迹,那是娘亲的血,也是姜家的血。
姜允的呼吸几乎停滞,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地板缝隙中透出的微弱光线。
小厮的尸体就躺在她正上方,那双圆睁的眼睛仿佛还在注视着她,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姜允的喉咙发紧,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记得娘亲最后的表情——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此刻却满是决绝与绝望。
娘亲的手冰凉,却有力地将她推进了暗格,低声嘱咐:“允儿,别出声,别出来……活下去。”
——活下去。
姜允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姜家完了。
那些士兵冲进来时,她只来得及瞥见一个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腰间佩剑,面容冷峻,目光如刀。
他站在士兵中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姜允不知道他是谁,但她知道,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地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允的心跳却依旧如擂鼓般剧烈。
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连眼泪都不敢再流,只要她发出一点声音,那些士兵就会毫不犹豫地冲回来,将她像小厮一样杀死。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姜允的手指几乎要将玉佩捏碎,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娘亲的脸,爹爹的笑,还有那些曾经在姜家花园中嬉戏的时光。
她记得爹爹总是喜欢在杏花树下品茶,娘亲则在一旁绣着杏花络子,香气四溢。
那时的姜家,是京城中最显赫的家族之一,爹爹是京都名医,娘亲是名门闺秀,而她,是姜家唯一的掌上明珠。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公子,人都在这了,院中无一人存活。”
“嗯,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渐渐平息,耳边传来少年独有的声音,清冷而没有一丝感情。
手指紧握玉佩,血流沿指坠地。
姜允紧咬牙关,眼眸中倒影着纪凌深沉静的脸庞。
心跳声在寂静的暗格中格外明显,看着外面的惨状姜允只觉心如绞痛。
不知是眼前冲击过大还是心中情绪悲哀,姜允只觉大脑阵阵发晕,身体止不住颤抖。
夜色降临,府里一片寂静,姜允小心翼翼地推开暗格的盖子,探出头来。
月光洒在地板上,映照出小厮冰冷的尸体。
环顾四周,她在银杏树下找到了姜夫人的尸体,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夜色中,姜允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她脚步虚浮,眼神却坚定无比。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只有一个。
为了娘亲,为了小厮,为了姜家所有无辜逝去的人,她必须要报仇,还他们一个公道。
在嘉启十六年三秋这天,姜允的命运彻底改变,她的心中燃起了无尽的火焰。
她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而是一个肩负着家族仇恨的复仇者。
嘉启二十四年,长夏。
粗壮的大树亭亭玉立,茂密的枝叶足以遮挡躲藏暗中的女子。
女子身穿暗服,面纱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只留了双眼眸观物,正紧盯着树下之人。
靖国大将军纪凌深出征晋国,最终以一己之力成功拿下纳入大靖王朝。
“纪凌深,这次你可立大功了,想好让陛下赏你什么了吗?”
回京途中,听着这位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就笑着打趣他想要什么赏赐,纪凌深只是默默撇了他一眼,随后望向前方心无波澜。
“赏赐什么的不提,只要让陛下多赏些粮草和药材供军中使用就行。”
“切,你这人这么多年来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虽说这些要求陛下肯定会同意,但这次你毕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正所谓——功高盖主。”
“现在大靖王朝表面虽风光强盛,但这风光的背后有多阴谋诡计机关算尽,这你是知道的。”
纪凌深沉默的没说话。
“……”
“那些奸臣在暗地里不知结识了多少私党,你这一战恐怕已经成为他们的众矢之的了。”
两人并骑在前,纪凌深只默默的听陈亦舟念叨,见纪凌深不说话,陈亦舟深深看他一眼叹口气,两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
途中经过一处深林,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片颜色暗沉,正面是深色的墨绿叶,背面却是深沉灰色的草。
——这草长的怎么如此奇怪?
纪凌深神色不解,不等他细想,就听身后队伍中传来一声惊叫。
只见一士卒倒在草边,锯齿状的叶子将腿划破,血朱潜出,引起周围的轰动。
烈阳正盛的轰闹声中,纪凌深耳朵微动,一些细微的簌簌声传入耳中。
见状立马下马转身走向森中。
黑暗中,晦冥有一眸处,见树下人走。
弓矢郁延,眸微眯,矢仪凌深。
进林深处,纪凌脚下一顿。
只见其突然转身,一矢激冲其面门突之,然被其牢在掌上。
那女子见状立马逃走,然纪凌深眼眸紧视之。
轻功一跃上,二人树难挂。
“你是何人?!敢袭大靖将士!”
面前之人蹙额,未发一言。
纪凌深见状,右手秉内力,随即一掌打在女子肚子上。
那一掌可谓纪凌深全部内力,即不死亦是废了。
女子转侧翻滚趴于地面,嘴里一口一口的鲜血吐出,只觉内脏全部都发了一遍。
见状情势不对,彼断自投烟球。
几声咳嗽声过后,纪凌深再看向那原地时以毫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