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琬摇了摇南凛：“好姐姐，你先告诉我嘛。”

南凛疲惫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四哥身体不好，其他人都来了。”

南琬这才高兴起来，南凛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御辇之后，是四架规格较小的轿子，坐着凛帝身边的四位女官。从前往后分别是寒霜，周沉水，周浸月和惊蛰。

周子婴作为金吾卫中郎将，骑着马跟在御驾后面，正好就在周沉水旁边。周沉水把手帕递给他，让他擦擦汗。

周子婴拒绝道：“我不擦，流汗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周沉水把手帕往他脸上一扔：“让你擦你就擦，信不信我把你从马上拽下来？”

周子婴吃了瘪，不情不愿地擦掉了汗，嘴里嘟囔着：“老姐，你怎么脾气越来越像母亲了……”

御驾的另外一边，是与周子婴同为中郎将的王筝，他比周子婴大几岁，身材自然也更加高大，更有男人味儿。他骑在马上，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风流倜傥。

这一向让周子婴很不爽，他放慢了速度，来到后面问二姐周浸月：“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比王筝更强壮？”

周浸月答：“我看你是没可能了，你看看自己多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怎么可能长那么高？”

周子婴很不解地说：“可是你也不挑食啊，还不是一样长不高。”

说完，他就喜提一个脑瓜崩，差点从马上翻下去。

“我虽然在女官里是最矮的，但是在大明宫所有女人里，我不算矮好吗？”

女官之后还有几架小轿子，上面坐着几位宫廷画师，其中就有王秋漪。

南凛登基后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本来待嫁闺中的王秋漪被选入宫廷，做了正式的画师。凡是大明宫里有重大宴会节日，她都会参与其中。

在皇帝仪仗到达芙蓉园之前，大明宫里最小的皇族南烬抢先一步到了那里。

出于和南烬亲生母亲崔釉的情分，南玉将自己的管事姑姑调去紫宸殿照顾南烬。

上午秋姑姑将南烬抱去华清池沐浴，把小皇子洗得白白净净的，这会儿送到了芙蓉园参加宴饮。

南烬一出现便得到在场所有人的热烈响应，南玉和南玥都抢着要抱他，王笺作为凛帝的男妃，平常出入紫宸殿陪王伴驾时经常见到南烬，所以不像他们俩那样激动，雀山倒是很喜欢南烬，因为他知道南凛很喜欢南烬。

对于紫宸殿里突然出现的孩子，南凛是这样解释的。

她夜晚做梦，梦见一美男子泛舟于太液池上，梦里她在岸边行走，看见船只，便叫船上的人载她一程，那美男子停下，接上她，两人在船里闲谈片刻，她便觉浑身燥热，以帝王之威诱逼那美男与她欢好，二人在船上寻欢之后，她便醒来，腹中剧痛。

太医为她诊治，谁料她生出了一个小肉球，这小肉球在众目睽睽之下越长越大，最后竟然脱胎成婴儿。

凛帝不再腹痛，欣喜万分，抱着肉球道：“这是我儿，是明德朝的第一个皇子。”

这个故事后来本民间话本改编为《凛帝夜幸风流船夫》，流传百年。

至于南烬的真实身份，已经随着他母亲崔釉的离去埋于地下，在那个故事里，他是一个没有生下来就胎死腹中的婴儿。

南玉抢到了抱着南烬的机会，南烬白嫩的脖子上还挂着南玉给他的玉佩。南玉越看南烬越喜欢，南烬不爱哭闹，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名义上的舅舅们，不知道为什么就笑起来。

其实所有人都觉得凛帝编造的那个故事荒谬至极，但是那又怎样呢？皇权本就是天下最不讲理的东西。

待凛帝到达芙蓉园，众人皆跪下行礼。

南凛轻轻一抬手：“家宴不必拘礼。”

于是众人起身入座。

南凛右边坐着公主南琬，抱着南烬的南玉和南玥，再后面坐着四位女官。左边是雀山、王笺王筝俩兄弟和周子婴。雀山身旁的位置还空着一个。

长桌的侧面坐着几位宫廷画师，他们已经架起了画板。

待众人都落座后，国子祭酒孟津姗姗来迟，他说朝政繁忙，自己从宫外快马加鞭赶来，还望陛下赎罪。

南凛今天心情好，让孟津坐下，于是孟津坐在雀山旁边。

长桌之上，雕花漆器错落有致，玉盘盛满瓜果，葡萄晶莹，荔枝点点朱红。琉璃盏中斟满了醇美的葡萄酒，酒色如琥珀，映着天光斑斓。丝竹声悠扬而至，琴瑟合鸣。

宴会上，南琬稚气地询问南玉：“七哥，瓷姐姐今日怎么没有来啊，我还想宴会结束和她一起去桃园踢毽子呢。”

南玉小声回答她：“她被陛下安排了任务，昨夜就离宫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南玉和崔瓷四年的婚姻生活不咸不淡，没有比他们更典型的政治联姻，南玉白天去翰林院工作，晚上回瑶池宫歇息。崔瓷作为崔氏仅存的硕果，被凛帝招安后经常外派工作，半夜三更出去，天亮方才回宫，两人虽然生活在同一座宫殿，但是连面都不常见。南玉有时还要从长安殿宫女立夏那里得知崔瓷的动向。

南烬这时呜咽地哭起来，南凛听了心疼，要亲自抱着南烬，秋姑姑把南烬从南玉手上抱走，交到南凛手上。

南凛贴着南烬的小脸，亲了又亲。

有时候南玉看着南凛对南烬的亲昵，会觉得这是姐姐对于死去的政敌兄长的一种补偿。

不过他不能说，因为宫里没有几个人知道南烬的真实身世，他现在是南凛亲自生下的“肉球”。

南凛边逗南烬玩，边用随意的语气对南玥说：“对了，最近瑿要回长安了。”

三年了。

南玥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快要喜极而泣。

南玉也想起了好友陈叁，算了算，他守孝的日子也要结束了，翰林院里还空着属于他的位置。

夏风轻抚大明宫上方的苍穹，太液池水波微漾，锦绣帷幔随风轻扬，檀香袅袅升腾，池面映照着芙蓉园的楼阁和朱红长廊，以及与宴众人的残影。

池畔垂柳依依，嫩叶新绿，水面上浮莲盈盈，粉荷初绽，香气幽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