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凰山巅，雪路迷离。

两个一前一后的身影迤逦行来，在绚烈如焰的凤凰树前缓缓停住，满面飞红。

月琢仰头，清冷的阳光覆上他薄薄的青黛眼罩，却照不出隐藏其中的神色。他默默感受了一会凤凰树流动的灵息，转头面向临岚，无声询问着她的意愿。

自从踏入飞雪道，逐步接近了真身，她便感觉到自己胸腔里平静已久的心跳，似在响应本体血脉中火灵的召唤，愈渐明晰了起来。她也知道，如今走到这一步，自己不得不面临又一个两难的抉择——

若不主动回归原身，她须得继续忍受神魂动荡之苦，不出四日，这副灵体便将自行消散，这一世作为“临岚”的意识也会回到树中，被迫陷入沉眠，忘却俗事，重新修行；

而若为了保全记忆，重入原身，化出新的灵体，那么师娘的双魂也将自此离去，世上再无“荼月”生存过的鲜活印记，相当于亲手毁了师父原已达成的心愿。若再见到云崖……恐怕她不会记得，自己当初为何执意来此，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续命之法。

唯有旧人死，方使新人生。

但她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不是掌管他人命运之神。如何能够随手抹去另一个生命寄存人间的最后一缕残念？

“……再等等吧，”临岚微微摇头，伸手一拉月琢的袖子，转身道，“我还没想好。”

月琢会意，跟随她的步调慢慢下山，“你的身体……”他不免担心地追问。

“暂且无碍。”

雪地荒芜，冰风拂面，却也令人格外静心。临岚趁此机会，重整思绪，将自己犹疑的原因款款道来：

“月琢……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师娘逝世已久，师父却把她的残魂强行拘于己身，寻觅多年才找到如我这般的载体，最初……也是希望故人可以复苏的吧？这样的行径，似乎与洛永离所为相去无几。

“可他未曾想到，引魂术所唤醒的，是凤凰树中沉睡的我，并非爱人荼月的意识。所以后来……他也没有对我寄予更多的期望，而是助我努力维持形体，以‘临岚’的身份活了下来，独行于世。

“我始终想不明白，云崖和洛永离……他们的执念来源，明明都是所谓的‘爱’，为何云崖就能得偿所愿？难道，只要所求之事并未伤天害理，就可以为世道所容？而荼月和洛玖音的心声，就可以被他们的‘爱’所遮蔽？”

月琢静静地听完她的叙述，反问道：“那么你觉得，洛永离对洛玖音，和你师父对荼月的‘爱’，是一回事？”

临岚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应该……是不同的吧。”

“我们或许并不知晓她们的真实心意，但旁观者清。不然，你昨天为什么笃定地告诉缃儿，洛玖音也爱洛永离呢？”

“呃，那不重要……只是我劝慰缃儿的一种说法。”

临岚回想起自己昨夜说过的话，有些赧然，便对月琢道出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