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被箭雨带起的风吹灭,在黑暗中留下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我和司马昭互相搀扶着,蹲在桌角面面相觑。
好在,射进来的箭数量不算多,也没有后续的跟进。院子里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嗓音,用蜀地方言大喝:“官差办事,闲人退避!”
“什么情况?”我压低声音问司马昭。
司马昭探头看了看外面,扭回头来告诉我:“刚才我起夜,怕惊扰了叔权哥,便去外面方便。没成想,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许多人,都是军士装扮,我趴着听了一会,听到他们好像在追什么人。我便往回走,想叫你起来,却见你点了灯。”
我有点生气:“要不是你我有武艺在身、反应又快,岂不是要被枉杀?”
外头呼喝之声又起,听闻人员奔走、号令指挥,好一阵忙活。我跟司马昭慢慢站起身来,不敢再点灯,小心翼翼靠近窗边,就着窗缝往外看。
夜色之中,院子里约摸有二三十人,没点火把,月光下黑乎乎的看不真切。但是瞧着他们站立的身姿和队形的排布,一看就知道是军队里出身的。
我心里很是疑惑。这里可是成都城下,到底什么人大半夜的敢这么光明正大地闹事?看这个架势,店家一声不吭,甚至不敢出来过问一下,不用问肯定是官方的。
我很担心其他几个房间,担心他们忍不住出门遭到牵连,便轻声让司马昭继续站在窗口关注,自己走到左侧墙边,敲了敲木板做的隔墙。
我们左边一间住的是筚红棘和杜敏。我敲了几下,筚红棘压低声音问:“什么事?”
“醒了是吧?好好待在屋里,不要出门,护好杜公子。”我尽量大声叮嘱。
筚红棘回了句“明白”。我如法炮制,跑到右侧墙边,用同样的方法和黄权取得了联系。
在屋子里提心吊胆等了大约半个时辰,随着院子角落一阵乱七八糟的吵嚷打斗,我们看到几个士兵拖着一个人来到院子中间,把人压着跪在为首的那个人面前,大声说道:“禀报都尉,犯人找到了!”
跪着的那人用当地方言胡乱叫骂,骂得很脏,但没有什么实质内容。我看到有人甩了他几个嘴巴子,那人便被打得没声了。
“带走。”为首的青年下令之后,转身欲走。
被抓的人忽然大笑一声:“赵统,别以为你今天搞掉老子,便能风光几日!你家那个老爷子,也没几日好活了吧!”
青年倏地回身,长剑连着剑鞘“啪”地一声狠狠打在那人头上,动作干脆利落十分帅气。那人顷刻间便没了声息,应该是被打晕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赵统?好熟悉的名字。难道是赵云的长子、当年跟我一起嬉戏玩耍过的那个少年?
我不过才到成都第一天,连城门都还没进,就已接连遇到故人,到底是要考验我什么?
青年忽然转身,朝向二楼我们的方向,朗声道:“缉拿逃犯,多有得罪。楼上客人若有伤损,明日可进城寻我虎贲都尉赵统。”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青年似乎也只是不想落人口舌,报了名号之后也没有多作停留,带着手下的人和抓到的逃犯走了。
这么一番大闹腾,客栈里没有人还能睡着。赵统等人走后,客栈中住宿的人们纷纷探头探脑地出来,打听是怎么回事。客栈老板也出来安抚大家,但什么也没透露,只说自己也不清楚,突然间就有官差上门办事。
我确认了自己人没事之后,便叫司马昭陪着我,下楼找到了住在一楼客房的周群。他有点受到惊吓,想来住在一楼受到的冲击可能更加强烈。我安抚了他一下,请客栈老板收拾出一间空房,让他住到了二楼,房钱由我来出。
能看出,周群的手头明显没有我宽裕,所以他挺感激。我其实也无所谓这点小钱。主要是看在人家既然都主动自报家门,还承诺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做点小小人情罢了。
我跟司马昭再回房间,已经快到丑时。司马昭将屋子里的箭收集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想要收进行李中备用,被我阻止了。
“这些箭不能留,明天早上拿给客栈老板,让他去处理。”我说,“咱们是商人,留着这些箭,你不觉得说不过去么?”
司马昭有点舍不得:“可我跟筚帅是护卫,筚帅本来就带着弩箭啊。”
我轻拍他脑袋:“你也说了他带的是弩箭,你留弓箭干什么?长度都不一样呢。明天进城检查行李,不是更说不过去了?”
我想了想,又说:“明天进城,我们跟紧了周群,以免出什么差池。”
凑合着小睡了两个时辰,天刚蒙蒙亮,我们就都起了。大家洗漱收拾,在客栈吃了早饭之后,结算房钱,司马昭恋恋不舍地把蜀军留下的箭交给了客栈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