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昨晚闹得那么大,想来在回香阁也出名了。我大醉回家,应该也惊动了家里人。总而言之就是没脸见人。加上宿醉的不适,我确实不想出门。
果然,下午嫂子就来探望我,说是二哥早晨出门当值,特意嘱咐她要来看看我酒醒之后怎么样了,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帮我请大夫。我愈发惭愧,谢过了哥嫂的一片心意,表示自己喝过醒酒汤,已经没事了。
嫂嫂轻叹一口气,柔声道:“三叔和四叔长年在外,这许多年来,老爷和妾身一直担心照顾叔叔们不周,无法对父亲的在天之灵交待。两个叔叔的婚事也一直未能定下来,老爷常常夜不能寐,嗟叹不已……”
我赶忙表态:“婚姻一事,我心中另有所想,早已对兄长开诚布公。兄长可能不便对嫂嫂明说,但请嫂嫂不必为我挂念。只是季权的婚事确实该尽快操办。我会与兄长商议过后,奏请陛下恩准季权择日回京完婚。”
嫂嫂露出惊讶的神色:“可是,三叔的婚事未有着落,四叔在先的话……”
我笑:“嫂嫂如此说,倘若我一直独身不婚,难道四弟、六弟、还有幼弟的婚事,都要等着我?没有这等道理。”
嫂嫂再没有多说我的婚事。等她走后没多久,宫里又来了口谕,令我“申时入宫,如前旧例。”
这道口谕的意思等同于要我今晚入宫侍寝。不仅侍寝,连晚饭也会一起吃。我顿时像打了鸡血,霎时间从半死不活蔫了吧唧的状态满血复活,好好沐浴更衣洗掉了一身酒气,挑了一身干净崭新的衣服,掐着时间进了宫。
嘉福殿中,御膳已经备好了两人份,专在等我。我行了礼,在曹叡左手边备好的食案前坐下,刚要拿筷子,他忽然问我:“叔权你的手……”
我轻轻“啊”了一声,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两根手指上的伤口较深,受伤也才一天,没法拆绷带,这才不得已带进了宫。可我知道曹叡看到一定会问,而我俩的负距离接触也不可能指望他看不到。
“昨日出城骑马,不小心割伤了。”我大幅省略事实,寄希望于糊弄过去。
不料他轻笑一声:“呵,是么,骑马弄伤的啊?与何人一道出城,又是如何弄伤的,你敢详细说给朕听么?”
我十分尴尬:“一点小伤,只是三五天不能碰水,就不劳陛下挂念了吧。”
他笑意更深:“外伤不能沾水,那你入宫之前又是如何沐浴的?不会偷懒没有洗过吧?”
“当然是沐浴过了。”我赶忙为自己正名,“让管家和亲兵帮忙,好好洗过了。头发尚未完全晾干,陛下可以查验。”
他笑道:“先用膳吧。回头朕再好好责问你。”
我自己心虚,听了曹叡这番话更是不安又不解。昨天晚上的事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了他耳朵里吧?这也太快、太丢人了吧?
如坐针毡吃完这顿饭,等内侍将食案撤掉,曹叡旧事重提:“手指到底是在哪里伤的,不能说么?”
我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陛下消息灵通,臣不敢相瞒。昨晚臣与友人在回香阁饮酒,贪杯多饮了几杯,酒后抚琴,不慎弄伤手指。”
他轻声笑道:“总算你肯对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知道得太快了?”
我笔直凝视着他,对他的说法表示默认。他笑道:“确实也是凑巧。你可知昨晚,何平叔也在回香阁。你闹的那场动静,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今天一早就进宫来原原本本告诉了我。”
我很惊讶:“平叔也在?那他怎么不来跟我打招呼?”
曹叡大笑:“他后来去了,可惜你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连他也认不出来了。他说他起初听到有人弹琴,杂乱无章,竭尽宣泄之能,忍耐不住想要前去理论,听到有人说是你夏侯中郎将在抚琴,便未与你相见。等到他送走客人再去寻你,发现你大醉痛哭,抱着身边不知道什么人,闹着不肯走。他前去帮忙,你也不理会他。后来是你的那个亲信陈庆寻了过来,才将你带回家。”
我恼羞成怒:“这个何平叔,明明知道我失态,也不来阻止,算是什么朋友!”
曹叡幽幽道:“以平叔对你的了解,他会不知昨夜你为何醉酒失态?否则,又怎会一早便进宫求见,特意将你的丑事说给朕听?”
我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想起自己蓄意放纵的原因,虽然是因为眼前之人而起,但本意却并不是想要他知道,更不想以此要挟什么。何晏这么一“告状”,倒让我更加无地自容了。
一阵悉悉索索衣裾摩擦的声音,曹叡用不算雅观的姿势挪到我身前,弯下身子故意仰视我,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并不是你当众抱着别人撒酒疯的理由。夏侯叔权,自己做的事,后果要自己承担,你可知道?”
说罢,他便仰起脖子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