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思索良久,轻轻摇了下头,道:“不认识。”
他在白玉京的时间不短,可是对方他从未见过。涂山延一脚踢开面前倒置的桌子,看向来人,诧异道:“严汐泽?你来做什么?是你那沧海洞天待的不舒服了,非要来我涂山的地界掺和上一脚?”
那白衣来人微微一笑,道:“我倒也不是很想来涂山,只是……”他顿了顿,道:“你不该动她。”
这人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却又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最后几个字说的更是威胁之意十足,听在涂山一族众人耳中,就是来找事的。
涂山延微眯着眼道:“谁?”
那来人却不在回他的话,而是转过身看向了身后湖中心的台子。
那台子上的许多人都被树枝绑着,一个个面如死灰。他在那些人身上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最终将目光留在那两个一直站着的人身上,温声低笑道:“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这声音低声细雨,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如沐春风。阎小六瞥了一眼北辰,心道:“北辰,这人你真的不认识么?”
他总觉得,这般仙风道骨的人,北辰应该认识。他刚想问,便瞧见那人一直看着自己,他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道:“前辈是在与我说话么?”
对方那一头银发,应该当得起一声前辈。那人嘴角上扬的弧度又翘上去不少,依旧是温声细雨地道:“是啊,你可还好?”
阎小六道:“还好。”
顿了顿,又道:“不知前辈是?”
那人温声道:“严汐泽,严氏一族族长。”
阎小六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了一番,怎么都没想起来这人,刚想问北辰“严氏一族”又是哪路仙家,眸子一瞥就瞥见北辰变了模样,像是在躲着什么,略感歉意地道:“抱歉前辈,我实在是没想起来您是哪位,还望您赎罪。”
他有些想问对方“您是不是认错人了”,他都不认识对方,何来的好久不见?却见对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眸子中划过些许失落,又立刻恢复那副笑脸,道:“无妨,你忘了也好,小童。”
小童?
这下,阎小六终于确定,对方肯定是认错人了。
不等他开口提醒,北辰便在一旁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涂山延也看向湖中心的俩人,嗤笑道:“原来你是来救他们俩的,那你恐怕一个也带不走了。今日,谁也别想离开。”
来人依旧看向阎小六,连头都没回,道:“我能不能将人带走,不劳你费心,至于你能不能将人留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他一挥袖子,脚尖轻抬,眨眼便到了湖中心,站在阎小六面前道:“我先送你离开?”
不论说话的语气还是态度,都带着商量。阎小六往后退了两步,客气的道:“抱歉前辈,我无法丢下他们自己离开。”
对方看了一眼被捆起来的众人,道:“你若是担心他们,尽可放宽心,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救他们的。涂山外的阵法已经被我破了,不出一刻,天上的人就该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他话音刚落,天空便响起一声惊雷,闪电落下,劈在了涂山延身后地屋顶上。
严汐泽又道:“此时留在这,与你无益。”
这场喜宴,进行到一半,便乱了,涂山众人都冲进了喜宴现场,抵抗着天上劈下来的天雷。阎小六犹豫地道:“不知前辈可否能让我带几个人一同离开?”
严汐泽道:“自然。”
阎小六看看北辰,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年纪小的小孩儿,走到抱着小石头那人身旁,将小石头从那人怀里抱了出来,又交代了两句,才走回严汐泽身前道:“有劳前辈。”
严汐泽在小石头脸上捏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什么,袖子又是一挥,低声道:“还是红色更衬你。”
阎小六一身麻布衣裳瞬间变成了一身喜服,他一抬手,手心里多出来一跟凤钗,递过去道:“以后若是又遇到了危险,便用这个唤我。”
阎小六本想拒绝,那只凤钗却是瞬间变小,飞到他的腰间自己挂了起来。他一抬手,阎小六便抱着小石头和北辰一并消失在了原地。
等仨人在反应过来时,抬眼看去,已经到了渊印城门口。
先前没有仔细看,此时再往城门上的那三个字上仔细瞅瞅,城门上的“渊印城”三个字竟是紧贴在一块,让人看得有些挤,被改动的痕迹格外明显。
阎小六看向城门上的仨字,惊道:“这……”
北辰却是颇为淡定地道:“上古神族,皆有自己的秘术,我们转瞬之间便回来了也不足为奇。”
阎小六道:“那人也是上古神族?”
北辰道:“是。”
他又纠结了片刻,道:“我若是没猜错,那人应该是风神同族,真身是凤,所以能引来大风。”
可惜此时已是夜深,便是将他们送回了渊印城门口,城门也早已关闭,两人都进不去,只能抱着昏睡过去的小石头往城外无印村的破土地祠走。
走了一会儿,阎小六不解地道:“北辰,那人既是风神同族,你为何还要隐藏身份?坦白岂不是更好?”
北辰却道:“那人虽是风神同族,却也是一族的族长,我若坦白了身份,只怕会适得其反。”
“这是为何?”
北辰将小石头抱过去,道:“风神与凤族族长有仇。”
既是同族,却又有仇,这可实在让人想不通是何恩怨。北辰继续道:“此事过去了太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初不知为何,凤族族长在自己大婚当日,一剑杀了风神,两人自此便再不往来,仇深似海。在此之前,风神与那凤族族长兄友弟恭,关系甚是和睦,遇到危险时,甚至能为了对方将生死置之度外。”
“……”
真是又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啊。阎小六道:“那你可知,刚刚那人口中的小童是何人?”
他总觉得,那小童与严氏族长而言,格外重要。北辰道:“那小童应该是那严氏一族族长的发妻。”
阎小六道:“那小童已经死了?”
北辰闻言,只是轻摇了下头,连“不知道”三个字都未再说。
阎小六心道:“那这就奇怪了!”
那严氏一族的族长叫着他“小童”,看上去甚是深情,总不可能真的认错了人;若那小童没死,严汐泽也不会如此唤他,尤其是那个凤钗,只看一眼便知道是个不可多得又十分珍贵的法器。
想不通,他又是一阵头疼,一桩鬼魂祸世的事情还没解决,这又多了一桩上古神族的秘辛。北辰不知,他便连去找谁询问都不知道了。
若是玄一能查到他的前世今生或者是他丢失的记忆,再不济查到神族的事,他也不至于会如此发愁。难不成他上辈子,真的是那个小童?
两个人便这么皱着眉头回了土地祠,不过还未等他们睡下,天便又亮了,土地祠外响起了一阵鸡鸣。
阎小六看向北辰,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