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掌柜自然知道官老爷说的是哪天,道:“确有此事,不过……”他停顿了一下,道:“在这之后的事我便不知道了,那日阎公子自己也险些出事,还是一个路过的公子救了他。后来还是阎公子让他徒弟送小祁姑娘回家的。”
“其他的,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那茶馆掌柜想了想,道:“奥对了,那日天黑阎公子离开后,那个当时救了阎公子的公子后来还向我打听了阎公子的住处,然后去追阎公子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小二上前一步,道:“这个我能替我们家掌柜证明,那日我也在现场。”
北辰在人群中道:“那日我确实追去了阎姑娘家,当夜,陈家的丫鬟便上了门求医,此事陈家夫人应该有印象,那一夜这镇上所有医馆的大夫也都看到了我。”
还不等官老爷问陈家夫人北辰说的是不是事实,那茶馆掌柜看见北辰,便道:“对对对,就是这位公子,当夜就是他出手,救了阎公子一命。”
当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阎小六和祈嫣便都从楼下掉下去了,后来过了许久,这掌柜才觉得心有余悸,对这公子钦佩有加。若不是阎小六,那日祈嫣就真的救死了,若不是北辰,当时阎小六恐怕也要血溅他的茶馆。
茶馆掌柜还不知阎小六是女子的事,便还是公子的叫着。陈家夫人实话实说地道:“当夜这公子确实也在。”
官老爷看向北辰,道:“堂下的公子是和人,与阎姑娘有何关系。”
北辰道:“一个路人,觉得阎姑娘有着眼熟,便追上去想要问她件事情。”
官老爷道:“那公子这些时日在何处?可能替阎姑娘做不在场证明?”
司运觉得这官老爷审案有些费劲,一个一个问题的问准时是太过磨叽,先一步站到北辰身边道:“能啊,这些时日我也在,阎小六和石榴都没怎么出过家门,等我们都知道消息的时候,河边已经发现那“巨人观”了。”
这案子审到这,就快要查不下去了。官老爷揉了揉眉心,对“祈嫣”娘道:“祁家妇人,本官再问你一句,在祈嫣追楼那晚,你可见到了你的女儿在家?”
“祈嫣”娘想了想,一口否认道:“没有,那一日我并没有在家看见我女儿回家。”
石榴:“……”
“你放屁……”石榴气急,骂了这么一句,道:“当夜分明是我将她送回去的,我亲眼看见小祁姐进了家门,但是当时你和祁志都不在家。”
这时,一大早就在县衙门口围观,听了全场的人案件的人突然站出来道:“不对啊,这人早上递上状纸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她女儿坠楼的那天晚上她还在家里看见她女儿了呢,她说她女儿当时在家的,是过后才出事的。”
另一个听了整桩案子的人也道:“是啊,她早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祈嫣”娘被人拆穿,急道:“那是我记错了,我记错了还不行嘛,还不能让别人记性差一点儿啊。”
官老爷自然也是记得早上她报案时说了什么的,一拍惊堂木,怒道:“祁家妇人,本馆问你,你女儿到底是坠楼那一日晚上出事的,还是过后才出的意外,你想清楚了再说。”
“祈嫣”娘被吓了一跳,突然哀嚎道:“哎呦大人,我也不记得了啊,民妇的记性也不好啊,我真的记不得了。”
这下,不用别人再说什么,先前所有想替祈嫣讨个公道的人都看出来她娘是个泼妇,嘴里没一句。阎小六只当是看了场笑话,等“祈嫣”娘吵够了后,道:“大人可否想知道祈嫣坠河的真相?”
闻言,那官老爷猛的看着阎小六,道:“你知道?”
阎小六轻生道:“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
她一摸身上,心道“忘记拿了”,在官老爷想让她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叫来时,她看向北辰道:“北辰,有劳你跑一趟,帮我将院中老树下的两个陶罐拿来。”
北辰还未应声,司运便道:“我去。”说完,他就在人群中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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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刻中后,司运回来时果然抱来了两个坛子。
阎小六对他道了声“多谢”,便将他怀里的坛子都拿了过来,一个递给了石榴,另一个放在了地上。他道:“不知可有黄纸和纸钱,可否能借我一些。”
黄纸和纸钱衙门不一定有,但是仵作是肯定有的。仵作给死者验尸时为了辟邪,是肯定会先祭拜一下死者,给他烧一些纸钱的。
官老爷吩咐人去找仵作拿东西,等了一刻,衙役便将黄纸和纸钱都交给了阎小六。官老爷只见她将那些黄纸和纸钱都放在了地上的坛子前点燃,等黄纸和纸钱都烧尽后随手打开了陶罐。
众人忽觉衙门里突然吹起了一阵冷风,便听一道声音凭空出现,急切地道:“先生,你终于肯放我出来了……”说话的声音是个女子,但是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人群里突然有人惊悚地喊道:“有鬼啊——”
随即,围观的人和官府的衙役便都躁动了起来,胆子小的人甚至吓晕在了当场,尖叫声此起彼伏。那官老爷被“祁嫣”的说话声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不得不冷静下来控制住现场,他一拍惊堂木,扬声道:“都安静,青天白日府衙中怎敢有鬼魂做祟——”待人群都镇定下来后,他看向阎小六旁边的空气,道:“是谁在说话?”
那前来作证的妖道听到鬼的说话声也是微微皱起了眉,面色有些不好。阎小六道:“是祁嫣。”
闻言,官老爷将目光看向了“祁嫣”娘,那妇人虽未说话,脸上苍白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却都证明了,这个声音确实是祁嫣的。
“不可能的……”祁嫣娘颤抖着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这道说话声怎么会是祁嫣的,肯定是你们变了什么戏法,我女儿现在明明在仵作间躺着呢。”
阎小六温声道:“含冤鬼不入鬼界,不得转生,这世上有没有鬼,你一见便知。”她话音一转,对北辰道:“北辰,有劳你在陶罐上下一道显身符了。”
北辰当日能拿出“定魂符”,此时再写一道“显身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在阎小六心里,已经把北辰和司运当成了道士,至少道士会的,北辰他们俩都会,还十分能打。
北辰微微皱起眉,七日已到,活人虽然还看不见“祁嫣”的魂魄,但是他却是能看见了,司运当然也看得见。此时,司运和北辰都不由得想问问阎小六“为何这女鬼会在这?”,可他们也知道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便什么也没说。
北辰上前,空手在那陶罐上写下一道“显身符”,祁嫣的身影便显现在了所有人眼前,与那被泡发的“巨人观”尸身不同,她依旧是死前的模样,穿着死前的衣服,只是脸上不见人色。
“祁嫣”本就能够看见活人,所以她显身之后并没有觉得惊讶,反而是那些活人又吓到了几个胆小的。她对着官老爷行了一礼,道:“民女祁嫣,见过大人。”
那官老爷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却是没见过鬼的。他身上的人气比常人更盛,所以就算是有鬼,也不会近他的身。那官老爷坐在堂上有些局促不安地挪了下凳子,道:“你……你就是祁嫣?”
祁嫣应道:“是。”
那官老爷愣了一下,道:“来人,去让仵作将那具巨人观’的尸身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