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摆了摆手,对北辰道:“也没什么,就是说小六隔壁的邻居大娘当时是想把祁嫣说给小六的,但是小六不愿意,所以祁嫣才去寻死的。当然,还有人说小六给他们的药一点用都没有,吃了根本治不好病,说都是些假药材……”
阎小六:“……”
他微微叹了口气,心说“还真是个多事只秋”。
北辰皱眉思考了起来,不再开口。阎小六想了想,道:“当时确有此事,只是我确实是娶不得,所以只能拒绝了。而且祁嫣本就对我无意,纵然是我想娶,她也是看不上我的。”
如今祁嫣已死,他便拿她不愿意当了借口。“至于药是假的……”他犹豫了一下,道:“这倒不是,散播我送人假药的谣言,恐怕是这镇子上的药铺吧,毕竟我挡了他们做生意,挡了他们的财路。”
那老伯听此,松了口气,道:“我就说你不会害人的,他们都不信。既然是这样,那你赶紧跟他们解释清楚吧,这群人真是说什么的都有,难听死了,长久下去对你和石榴的名声都不好。”
阎小六应下,“是。”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家。
他走后,旁人对那老伯道:“老伯你胆子真大,还敢卖他烧饼,也不怕出事。”
那老伯只是看了看说话的人,继续烙起了烧饼。
快走到家门口时,北辰道:“先生可知,散播这些谣言的是何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事若是要堵住菩提镇上所有人的悠悠众口,便是要先将散播谣言的人拉出来,不然永远解释不清,官府的人辟谣也没用。
阎小六道:“大概能猜到。”
北辰问:“是谁?我去找他。”
阎小六笑道:“不急,我也在等他们自己忍不住了跳出来。”走到药堂正门,就要开门进去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北辰,你有钱吗?能否先借我一二,改日还你?”
就在刚刚,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烧饼”老伯的话。老伯说的简单,可有些事,他是说不清楚的,就算是要对簿公堂,他也说不清楚,便只能另辟蹊径了。
北辰将荷包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他,道:“还剩一些,不过不多了。”
阎小六道了声“多谢”,将烧饼都丢给他,便转身匆匆走了,也不知是要去做什么。
·
“祁嫣”烧头七当日,县衙的官差便“砰砰”、“砰砰”地敲响了小院门。
领头那人见门被打开了,对开门的小孩儿道:“这是阎小六家吧,有人告他害死了镇上陈家的儿子,还有人告他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让他出来跟我们走一趟吧。”
衙役的说话声不小,周围住着的人家纷纷都开了门往外看。
司运本就在树下舞剑,听见声音后,将手里的剑收回了剑鞘,对石榴道:“我去叫他。”
只是他才刚走过去,还没将手放到门上敲响,门便被里边的人打开了。阎小六站在门口,道:“我都听见了,走吧。”
他说着,一步踏出了屋门,让站在大门口的石榴和前来敲门的司运都蒙了。只见,此时的阎小六不知道是从哪儿寻了一身红衣穿在身上,原本只是将将束起的长发如今也梳成了女子的样式,只是依旧是未戴任何发饰。虽说好看,却也让人觉得奇怪。北辰坐在石凳上虽未开口,眼神中却难掩震惊之色。
阎小六就这样走去门口,对着衙役道:“我就是阎小六,走吧。”
衙役们只知道过来找的人是谁,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率先打头朝着衙门口的方向回去。阎小六就这么被他们围在中间,跟着走了。
司运、北辰和石榴三个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随后全都追了出去。
府衙门口,此时已经围了一圈人,多是前来看县衙老爷如何审案和“杀人凶手”又是背叛了什么刑罚的。菩提镇虽处在偏远边境,可也相安无事了多年,除了之前的战乱时,“巨人观”还是这么多年来发生的最大一桩案子。、,所以今日镇上的人都将目光盯向了县衙。
县衙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最后等到衙役将阎小六带回去时,县衙门口就被这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苦主在案桌前的正中央哭诉。人群外围,只能隐隐听见“大人……”和“呜呜呜”的两道声音。至于苦主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外围的人是听不清的。
衙役看着门口围观的人,只觉得一阵头大,衙役领头那人站在人群后大喊了一声,道:“都让让,不让我们进去大人还怎么审案啊。”
闻言,站在县衙门口最外围的人瞬间给这几个衙役让出了一条路,还将目光都放在了阎小六身上。
等走进了县衙,阎小六终于听清了那跪在地上的几个苦主是在说什么了,一个是让案堂前审案的大人还他儿子公道,一个哭诉要替她女儿讨回公道。“祁嫣”娘的叫喊声尤其刺耳,哭诉道:“大人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们家祁嫣死得冤啊。若不是姓阎的王八蛋不肯娶她,她也不会跳河。”
那审案的大人被他们几个女人吵得头疼欲裂,随即一敲惊堂木,“啪”地一声响起,县衙内外都安静了下去。
官老爷看见衙役已经回来了,揉了揉眉头,也没抬头看被几个衙役带回来的是谁,便道:“你就是阎小六?”
衙役退到一边,站回了他们应该站的地方。阎小六道:“是。”
官老爷听见有人回话,终于抬起了头看向回话的人,结果一看,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半晌,他缓过来些,看向“祁嫣”娘道:“你们要告的那个姓阎的人不是个男子嘛,这怎么是个姑娘啊?”
“祁嫣”娘和陈家的夫人异口同声地道:“那个姓阎的混蛋自然是男子呀,大人。”
官老爷将手撑在案桌上,捂着脑门道:“你们自己看看她究竟是个男子还是姑娘。”
多年无事发生,突然出现一桩案子后别说是县衙里的衙役,就是他这个审案的大人都觉脑袋疼。那俩人听见官老爷这么说,果然看向了一旁被衙役带回来的站着的人。
陈家夫人看完过后还好,“祁嫣”娘却是被吓得整个身体都瘫在了地上——
阎小六若是个女子,那她状告阎小六害死她女儿的状子便不成立了。阎小六本就是个女子,又怎么能娶她女儿呢。
陈家的当家人此时也跪在他家夫人身边,只是看过阎小六的神色有些不对,让阎小六觉得像是被豺狼盯上了一般,十分不适。不过她也并未在意,毕竟活人谁也伤不到她。
陈家夫人不曾察觉到身边的人有异样,看过阎小六后,便对官老爷道:“没错,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儿子,求大人替民妇做主啊。”
那一夜阎小六去给她儿子看诊时,陈家夫人看着还十分的面善,这会儿却是显得格外狰狞,说出来的话音里都带着恨意,恨不得要咬死阎小六。
县老爷又敲了一下惊堂木,道:“阎小六,他们的状告你可认?”
阎小六看了眼陈家夫人,又看了眼“祁嫣”娘,缓缓地道:“不认。敢问大人,他们状告我害了人,证据呢?”
没有证据,县衙是不会轻易断案的,也不会轻易相信诉讼人的一面之词。这件事官老爷自然知道,但是问话这个流程,他还是要走的。官老爷又看向那俩诉讼人,道:“陈家妇人、祁家妇人,你们状告阎……”一顺嘴,险些说成是阎公子,他顿了下,继续道:“你们状告阎姑娘害死了你们的儿子和女儿,可有证据?”
先前这俩妇人一直说阎小六是个男的,而他在菩提镇上任多年,自然也曾听说过阎小六免费给穷人看诊送药这事,便也以为阎小六是男的,这会儿就一时有些难以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