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籁抬眸环视,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好歹我也是你家侯爷的贵客,”她的手指轻轻叩击轮椅扶手,“不说住得多好,至少也不能...”目光扫过墙角丛生的杂草,轻笑一声,“这么荒凉吧?”
其中一名年长的舞姬手腕一沉,将轮椅稳稳停在院中央,她低垂着眼睫,声音如同浸了霜:“夫人放心。”
话音未落,已领着其余三人翩然后退。绯色裙裾扫过石阶上的苔痕,在门槛处微微一顿:“会有人来服侍夫人的。”
朱漆大门“砰”地合拢,震落檐角裹着陈年灰的积雪。
封灵籁静坐院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风雪掠过井台,带起一阵腐朽潮湿的气息。她忽然轻笑:“既说要服侍,怎的连盏灯都不留?”
话音未落,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带进一阵刺骨寒风。
封灵籁耳尖微动,身后传来错落的脚步声,靴底碾过积雪的咯吱声、裙裾扫过石板的窸窣声,间或夹杂金属轻碰的脆响。她数着步子,约莫七八人,却只听得见一道呼吸。
檀木轮椅忽地一沉,身后传来刻意放轻的力道,“惊扰夫人了。”
一名黄衣婢女俯身时,手指在轮椅扶手上叩出轻响。她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掠过雕花暗纹,封灵籁左腿缠绕的银丝应声而松,如同活物般缩回扶手的暗槽里。
另一名粉衣婢女将狐裘披在了封灵籁身上,随后又将手炉放进她手中,“侯爷特意命奴婢们带着暖炉来迎,说怕冻着夫人的旧伤。”
封灵籁垂眸,瞥见八道影子斜斜映在阶前新雪上。她唇角微扬,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今日可是腊八,不知府上可备了什么应景的吃食?”
黄衣婢女闻言,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福身道:“夫人安心。奴婢想着您半日未曾用膳,特意去小厨房取了新熬的腊八粥,还配了几样时令小菜。”她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叩,“雪重风急,不如让奴婢推您进暖阁用些?”
封灵籁漫不经心地拢了拢狐裘,“倒是...周到,有劳了。”
轮椅碾过积雪,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她垂眸把玩着手炉,忽而轻声道:“你家侯爷可说了,让我几时回家?”
黄衣婢女脚步微顿:“夫人折煞奴婢了,侯爷的事岂是我们下人能知晓的。”
暖阁内,原先蛛网密结,尘埃遍布,一派荒芜凄凉之象。经几位伶俐婢女一番洒扫拂拭,竟焕然如新,窗明几净,连那雕花窗棂都映着透亮的天光。
黄衣婢女轻推着封灵籁来到圆木桌前,数名侍女提着雕花食盒鱼贯而入。她们揭开盒盖时带起一阵暗香,但见:翡翠盘中盛着腊八羹,白玉盏里卧着胭脂脯,另有水晶脍、玛瑙糕等精致小点,一一陈列在桌面上,竟将这简陋暖阁衬出几分富贵气象来。
封灵籁眼波微转,指尖在白玉盏边沿轻轻一扣,“这般排场,倒像是...”她忽然轻笑一声,“要送我上路似的。”
黄衣婢女手中银匙“当啷”跌进粥碗,她慌忙俯身行礼:“夫人慎言!”
“慌什么。”封灵籁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粥,桂圆红枣在勺中颤巍巍地晃,“我不过说笑罢了。”她忽将银匙往黄衣婢女跟前一递,“你帮我尝尝?”
阁外忽有碎雪簌簌,压断枯枝的脆响惊破一室寂静。
黄衣婢女抬眸的刹那,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封灵籁手中银匙蓦地一颤——那眉眼唇鼻,竟与先前为他们引路的紫苏如同镜中照影。她眼波微动,忽而展颜一笑:“倒是我眼拙了。”银匙在碗沿轻敲,发出清越的声响,“姑娘与紫苏,莫非是并蒂莲生的姊妹?”
烛光在黄衣婢女睫毛下投出两弯新月形的影:“夫人明鉴,奴婢黄苓,与紫苏的确是双生姊妹。”
封灵籁眼尾微挑,将青瓷碗又往前送了三分,“我最是贪甜,倒要劳烦黄苓姑娘替我尝尝…”她顿了顿,眼底漾开狡黠的涟漪,“这粥可够甜么?”
黄苓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仍是恭顺地接过银匙。她低垂着眼睫,唇瓣刚沾上粥面,便道:“甜的。”
封灵籁忽然伸手按住黄苓欲放下的手腕,指尖冰凉如雪。她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霜:“多尝几口又何妨?”手指暗暗发力,“莫非这粥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滋味?”
黄苓的手腕在她掌中微微发抖,银匙里的汤粥荡开细密的涟漪。突然,一直站在一旁的粉衣婢女上前一步:“夫人莫是怕粥里下了毒?”她伸手去拦,却被封灵籁另一只手轻轻格开。
封灵籁闻言,食指轻抵唇畔,眼波流转间漾起一抹狡黠笑意:“嘘!我可没说哦。”她尾音微微上扬,像片羽毛轻轻挠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