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影消失在莲花灯照不见的黑暗处。
小曲歪头瞧了瞧戚玉嶂,又望了望封灵籁她们身影消失的地方,不解道:“师父,你不跟去吗?”
她们走后,戚玉嶂便大刀阔斧地瘫在椅子上,头枕在椅背木栏上,莲花灯的灯光太过刺眼,他抬起手背挡住眼睛:“莫老头又没叫我,我跟着去,便是无礼。你懂罢?”
“哦,那莫爷爷为何要打你啊?”
他微叹一口气,“他误以为我哄骗美鲛人,做了那欺男霸女的勾当。我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脾性如何,他还不知吗?他这番不信我,还让我在美鲛人与你面前丢了我那英明神武的形象,真是心痛难过啊!”他作势装出一副痛心疾首、伤心欲绝的样子,不停握拳捶打自己的心口。
“师父,你小心莫爷爷听见了,到时又要揍你了。”
“苍天啊,我的徒儿不心疼师父也就算了,怎么还往人伤口上撒盐呢。”
小曲闻言,一脸乖巧地来至戚玉嶂身前蹲下,嬉笑着帮他捶腿:“师父,徒儿力道如何?舒不舒服?”
“左边一点,诶诶,对,用力一些。”
“师父,您看我够不够心疼您?”
“勉勉强强罢。”
*
封灵籁跟着莫老头进了内室,铺子不大,铺门外主是打铁、浇筑等一切活计,铺内分为两室,外室也就是方才莲花灯照亮的那间,主是卖些兵器成品。
而内室却比外室还小,仅容下一张简陋的木床,一张八仙桌,以及配套的木凳。
八仙桌上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光线太暗,她分辨不出有些甚么。木床倒是干净整洁许多,被褥浆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枕头在灰暗里发出幽幽绿光,看起来像玉枕,也不知睡起来舒不舒服。
“莫前辈,你那枕头是玉做的罢?”
忽地,一束淡光亮起。
这下,封灵籁勉强看清了八仙桌上的东西,不过她见识不多,认不得几样。
“是啊,传闻密勒塔山产得玉极为养人,能延年益寿,也可治头风。我年轻时因走火入魔,落了头风。重溟是个好孩子,他得知此消息,便背着他师父,独自一人去了密勒塔山,为我寻来一块玉石作枕。”
不知何时,木床前出现了一个通道,或许是莫老头还未点灯时打开的,他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握着木杆,缓缓进入了通道。
封灵籁在通道口张望。
“下来罢,姑娘。”莫老头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
封灵籁依言顺着通道阶梯走了下去,莫老头在前引路,“可是,好玉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啊。密勒塔山,山势陡峭凶险不说,镇山兽也是极凶的存在。那时,他才十三岁,一点功夫也不会,也就轻功勉强过得去。”
下了石阶,便是砂石铺就的甬道。
“后来,我与他师父发现他不见了,急得我们就差掘地三尺了。我脾气又臭又暴,得罪过不少人,那时,他不见,我便以为有人存心来报复,我拎了一把铁枪就将往昔的仇人通通打了一遍。”
他好像回想起了年轻时,那段莽撞的岁月,苍老又爽朗的笑声像密道外的风带着记忆的碎片吹进了密道里,化成了她们踩在脚下的砂石,“就在我逼问不得,准备再揍一遍时,他师父拎着灰尘扑扑的他来叫我回家。”
“回家后,他把雕琢好的玉枕头献宝似的给了我。这么大块的玉枕,料想原石更大,我看着他那双被布缠得臃肿的手,只觉得心里酸胀的厉害,眼眶滚烫,不知不觉竟留下泪来。”
“他问我欢喜吗?那时,我气他年少无知,不知江湖险恶,更气他不自量力,便假作不喜,不要他的玉枕。他像找不到家的小猫崽子,倏地就蔫了下来,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像把钝刀,慢慢凌迟着我。”
“晚上,他师父来寻我,我以为他是来臭骂我的,毕竟他的宝贝徒弟是因我而去的密勒塔山。可是他没有,只是把玉枕往我床头一放,说,重溟的心意,你要便要,不要丢了便是。”
“临到门处,他又说,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我的意思,你于心可忍我无话可说,他劈哩叭啦说了一大堆,我如今记忆犹新。他说,重溟为了那玉枕被镇山兽踩断了左腿,肋骨也断了几根,后又撞上了天门教的教徒,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却冷言冷语对他,真是寒了他的一片真心。”
“他说,他很羡慕我。”莫老头用木杆推开眼前的石门,被推开的厚重石门发出轰响,一间无比宽敞的石室显露。
他取出油灯的灯芯将石室内的火烛点燃,石室瞬间亮堂起来。
黄花梨木架错落有致地立满了石室,而木架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棒、斧、鞭、剑、峨眉刺应有尽有,豁然是个地下兵器库。
点完灯,他兀自坐在了石室内正中的石凳上,“姑娘,挑罢,看喜欢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