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元十一年二月。
瑀朝科举改制后,第一批哥儿、女子书生即将下场童生试。
柳家在县城有常年租住的两进小院。
木槿社分社在县城,林氏酒楼亦有分店,万沅沅和柳二苗偶尔会在县里留宿。
原先他们住的是跟人合租的小院,直至柳玉岩考中秀才,入县学读书,柳二苗大手一挥租下了这处靠近县学和几家书院的僻静院落。
亓镇酒楼和商行的事务,他已经在慢慢脱手、打算全权交给那边驻店的掌柜了。
往后,他就主理县城的差事,偶尔去镇上巡视、检查账本便是。
童试前十日,柳玉瓷已住到县城熟悉环境。
吴煦死皮赖脸地跟来了,说是逛逛县城,长长见识,寻思以后做点正当营生。
宁哥儿和丫丫一起。
他们的爹娘是佃户,大字不识,也没有赚钱的本事,单是谋生、养活一家老小就很吃力了。
宁哥儿、丫丫若是考不好,留在家里不会有更大的出息,若是考得好,他们更是供不起今后的科举路了。
柳玉瓷临行前,他们瞒着宁哥儿和丫丫跪求柳二苗收两个孩子作玉少爷的书童,日后如何全凭自己造化。
书童是仆,考不了科举。
可宁哥儿、丫丫家里实在不富裕,家中好几口人,都有兄长要娶亲,或有嗷嗷待哺的小娃娃要养。
柳玉瓷思量过后,提议先带上他俩,先不签契书,等童试结束再说。
就这样柳家三口人带上吴煦、宁哥儿和丫丫,搬进了县城寒玉巷的两进院里。
寒玉巷环境清幽,远离城中繁华街道和商铺,近县学和书院,多为书生及家人租住于此。
科举之路耗费银钱多,拉锯年岁长,多半书生家中日子并不宽裕、甚至贫寒艰苦。因而附近多是几户人家合租,少有像柳家这样单独租下二进院子的。
“环境不错嘛,可以可以,瓷哥儿你安心备考,叔么,灶屋在哪啊,我去灶屋看看。”
吴煦一到地方就着急看灶屋,眼前雕梁画栋的建筑、精致典雅的景色悉数看不见,满心寻思晌午该做什么好吃的,不知有没有备好食材。
柳玉瓷劝他,“煦哥哥,待会看嘛,你陪我好好逛逛院子嘛。”
吴煦不解,“这你家,你县城的家,不是来住过吗?”
“啊,那不是你和宁哥儿、丫丫第一次来嘛,我带你们逛逛啊。”
随即,不由分说地带他们逛园子。
这边请了两个小厮,和洒扫的婆子,玉岩身边有个书童,跟着他住县学。
柳二苗夫夫吩咐小厮将他们的行礼拿去安置,并过去分配屋子。
柳玉瓷便领吴煦他们四处逛。
他们租的这座二进院,从宅门进入,左手设五间倒座房,迎面是影壁,穿过影壁转入屏门为一进院,作为会客用的外院,与正房、厢房围合而成的二进院通过垂花门连接。
内院以正房为主,是柳二苗夫夫住的,左右皆有耳房,另有东西厢房,东厢房是柳玉岩住处,西厢房是柳玉瓷住处,各房之间均设游廊贯通。这几日,吴煦便安排在柳玉岩的东厢房,宁哥儿、丫丫随柳玉瓷住西厢房。
东厢房的游廊以山墙开门,西厢房的游廊与垂花门之间布有花墙装饰,各自都有书房辟出,一间简朴,以书画简单装饰;一间清雅,有屏风、挂画与插花增添雅趣。
正中是有莲花池的庭院,其间养了六尾锦鲤,愿家中两孩子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
他们正逛到这方莲花池,吴煦眼中没有龙门,只有糖醋鲤鱼。
他正致力于诱惑柳玉瓷把鲤鱼捞上来红烧,“鱼清洗干净,冲掉血水,改牡丹花刀,放入加了葱姜和白酒的淡盐水里浸泡一阵去腥,取出用淀粉糊裹一裹,过油炸一炸,炸至两面金黄焦脆,鱼尾蜷缩起,盛出备用,再起锅热油,放葱姜蒜,熬制糖醋汁,熬好后将酸甜可口的汁水淋入鱼身上,葱花点缀。刚做好的糖醋鲤鱼,用筷子一戳还能听见清脆的声响呢,咔嚓一声,鱼肉外脆里嫩,裹着酸酸甜甜的糖醋汁,绝了!”
“可这是锦鲤,用来观赏的,不能吃……咕咕……”柳玉瓷嘴里说着不能吃的话,肚子却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计。
他瞪着无辜大眼,忙捂住嘴巴,可捂住了嘴,肚子还是叫,他红着一张脸又去捂肚子。这下好了,肚子仍在叫,嘴里哈喇子还差点关不住,疯狂分泌唾沫。
他饿了,糖醋鲤鱼真香,想吃。
“哈哈哈……肚里养的馋虫憋不住了,想吃吧?有道是民以食为天,能看不能吃的都是废物。鱼嘛,宰了做成一道美味佳肴就是他最大的价值,是他死得其所。”
吴煦作势去捞,好在柳玉瓷还没被馋晕了头,忙拉住他:“不行的不行的,哥哥很喜欢这几尾锦鲤呢,是从庄子上运来的,每回休沐他都要来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