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一起逛过窑子,一个是一起砍过人,一个是一起议论过他人的狗血八卦。
跟太子一起逛窑子这个事儿他不敢想,上次在流风阁被顾玉昭逮到,是执行公务,可不能算;但上战场跟太子一起砍砍人,这个倒可以在未来期待一下;
现在嘛,只能家长里短闲话八卦一番。
只不过——
此刻正在闲话八卦的话题,他没法儿接这话茬啊!
周良弼硬着头皮翻阅着宗卷,突然发现一个可疑的细节,足以打破现在尴尬的气氛。
他征得太子同意,叫来卫五,问道:“之前你说,其一证物是一只长毛狸奴,半途却被督察司顾仁淮挪走,是做什么用途去了?”
卫五一板一眼的禀报道:“原本那狸猫雪奴,是十二公主爱物,因此案同被羁押在诏狱,因公主失了那猫,夜惊无法入睡,陛下便同意让那狸奴归还给十二公主。”
“属下按惯例收集诸人异常动向,因此发现,督察司右番的番卫长在还猫途中,绕道去了翰林院,并在角门处与了翰林院修书陈宾实,用来伪造现场,以污没文昌阁翰林文书,导致文昌阁顾玉昭编撰的离职交接文书,共计三十二卷,均被墨汁毁损……”
听闻此处,裴秀顿了顿笔,脸上浮现出一点意外的神色来。
一旁的周良弼察言观色,心里暗喜,知道自己话题找对了。
“然后呢?”
“然后那督察司番子们,随后匆匆赶到现场,做出一副笼子没关紧导致狸奴半途出逃的假象,收了猫之后,便送达十二公主处。”
“此后一应正常。”
周良弼瞅着太子的神色,心想,太子哪里是想知道猫怎么样了,他是想知道某个人怎么样了。
这卫五,真不会看眼色。
太子若有所思:“右番?顾仁淮的人。”
海康平放下茶碗,警觉:“跟顾贵妃及太尉府有关?”
太子摇头:“不是。”
周良弼答:“非也。”
两人一笑。
海康平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卫五因跟着周良弼,彻查过顾玉昭拦车动机一事,也知道每逢那小郎君行事不着调之时,他顾九叔便会出手管教敲打。
再瞅了一眼周良弼的神情,卫五立刻领悟到了,上官究竟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内容。
周良弼替太子发言,饶有兴致的向卫五问:“你说,顾玉昭那边,被污脏了交接文书后,他怎么办的?”
这事,卫五倒是因职务之便,围观了全场,而且印象十分深刻,于是一一道来。
卫五先是绘声绘色的讲了那顾编撰发现卷宗被污的第一反应如何如何,又讲了同僚们如何替他痛惜、又如何热情帮他收拾残局……
海康平一旁点评:“虽遭无妄之灾,却镇定自若,还另有同僚热情相帮,这顾编撰有点意思,想来品性人缘都是极其不错的。”
听旁人夸得这顾小编撰,太子却莞尔:“其人善,却狡。”
海康平微微诧异,太子克己复礼,不会轻易嘉许或褒贬某人。如此情绪外露的表达对一个人的喜好偏爱,倒是十分少见。
“继续吧。”
“喏。”
于是,紧接着卫五又讲了,那陈宾实到来后,顾玉昭的种种反应,以及两人的详细对话。
“不知顾编撰从什么地方瞧出的破绽,用话语诈了一诈,将那陈宾实说得心神不宁……”
说到这里,卫五平淡的面目上也忍不住浮现一个笑,作为专精追踪及案件探查的暗卫,他自然眼尖的看出,虽然那顾玉昭从现场痕迹、以及那只猫身上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促使他做出言语试探这个动作的,应该是对陈宾实本人有着某种深刻的了解。
说实在话,这是一种可怕的天赋,天生而不自知,却能于幽微处洞悉晦暗人心。
实在是探哨这一行的好苗子啊。
可惜——
卫五立刻察觉到自己思维浮散,立刻警觉,并加快语速,继续往下讲。
周良弼哈哈大笑,卫五讲的过程中虽然语调没什么起伏,但他奇异的脑海中能浮现出画面,
瞧,又一倒霉蛋撞到了顾玉昭手上。
他有一种自己吃过苦头,却看人掉坑的快乐。
太子也笑着摇摇头,放下手中烦人的奏折,叫内侍换了一轮茶。
卫五三言两句,简单却生动的交代完了事件的后续。
“当夜,顾编撰借由话语,刻意扣留陈侍书于文昌阁挑灯夜战,重新抄录被污脏得最严重的五卷文书,半途,陈侍书原本想开溜,却又被顾编撰一句‘唉,不知道那狸奴跑文昌阁捣蛋,督察司有没有审出个一二三,我要不要去打听打听呢……’给拽了回来,那陈侍书心里有鬼,惊疑不定,有苦难言,只能留下奋战到五更,才得以离开。”
“而五卷不过才完成其三,于是顾编撰相约陈侍书第二日继续,陈侍书只得回家略做梳洗、拿了寝具,连着三日便宿在了文昌阁排屋,白日上午完成自身工作,午响后便奔赴顾编撰处,为他抄录文书。”
“偏顾编撰要求严格,略有错行一两字,也要重来……”
“如此,三日三夜,终于完稿。顾编撰感激不尽,做出姿态要请陈侍书喝酒。陈侍书苦不堪言的给拒绝了。”
说到这里,在场的这几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不提太子已放下奏折,喝茶听戏,也不提周良弼兴致勃勃,时不时的追问细节,还会恰到好处的捧哏,连一开始漫不经心的海康平,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手上的茶冷了都忘记了喝。
最后,周良弼问:“你刚才说,那陈宾实在挑灯夜战的时候,顾玉昭在一旁躲闲玩乐,他具体在玩什么?干什么?”
卫五踌躇半响,还是答了:“在画一些小画。”
周良弼追问:“哦,那他画的都是什么?”
卫五硬着头皮说:“春宫扇面。”
当场三个人的脸色都各有各的精彩。
太子:……
周良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