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小的脸庞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顾玉昭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壮士一般的折身扑了上去,咬着牙,视死如归般的挡在了顾贵妃和永昌帝面前!
公鹿力大无比,利角挂血,顾玉昭以手相抵,被一股猛力带得整个人被雄鹿抵在了车厢密封的窗格上,半扇窗被撞开,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幸而銮驾虽宽敞,但挤进来非要搭一个皇家便车的白毛畜生,便显得狭窄不已,且鹿角硕大,猛一下扎入香檀木的窗格之中,一时难以拔出!
顾玉昭现在要做的就是,死死摁住困在木窗格之上的鹿角,防止它挣脱伤人。
雄鹿眸色血红,四蹄有血痕,鹿眼死死盯着顾玉昭,一人一鹿暂时陷入了僵持。偏她为人乐观,从一瞬间的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之后,此刻还有闲心,与这头疯鹿开始攀交情。
“喂,鹿兄!咱们前一刻还相处愉快……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的,不太、不太好吧?”
“攀个交情?咱认个兄弟?”
虽然顾玉昭嘴上调侃得轻松,但其实她双臂力竭,已经快制不住这头疯鹿了。
她别开了与鹿对视的眼神。
见过鹿眼的人都知道,鹿的眼型虽然好看,眼睫毛也长,但瞳孔却是横向的狭长形状,跟羊眼类似。凝视得久了,会有一种异样之感,特别是此刻疯鹿全然狂躁的情况下~
但顾玉昭却决不能松手,因为永昌帝和顾贵妃还没有彻底安全。
此刻众侍卫已经反应过来,但前有御道狭窄,临渊险峻,后有疯鹿顶着一个‘祥瑞’名头,且得皇帝免死御令,一时之间,且见帝妃两人暂且安全,便没有人敢动那白毛畜生一根毫毛。
正在顾玉昭死死撑住之际,她脑海里突然飘过顾九叔之前嘱咐她时的,那平常却现在回想起来略为突兀的一句:
‘去吧,昭昭。不管发生什么事,先顾好自己。’
‘其余有我。’
有他?
不,她身前身后,从来没有任何人。两世为人,让她懂得的唯一道理就是——
人之一途,踽踽独行。
他人隔岸,只如风景。
“嗨,鹿兄,”思及前世,顾玉昭突然有了无尽的勇气,她抬眼直视疯鹿那双血红如恶魔一般的方形瞳孔,承受着疯鹿越来越狂暴的□□,偏笑得云淡风轻,调侃言:“既然兄已经点头了,那咱们就是兄弟了……”
“是兄弟的话,给个面子?”
“你松松劲儿,我也放放手?回头……”
“咱好一起喝酒?”
此时,帝妃两人在众侍卫的护持下,已经下了残破的銮驾,远远的站在安全的御道之上。
顾贵妃惊魂未定,双股颤颤,已被内监扶去一架小轿中休息,而永昌帝瞧见顾玉昭与疯鹿对峙的这一幕,却颇有兴味的阻止了梁西王驯师将要再次射向白鹿的哨箭。
虽然没有明确的口谕,但帝王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是侍臣行动的风向标。
因而,原本已踏上銮驾、打算助那可怜的顾小郎君一臂之力的宫廷力士,在看懂同僚的示意之后,先是迟疑的停了下来,后明白看到皇帝的表情之后,踏上銮驾的半只脚,便又收了回来。
顾玉昭用眼角余光看懂当下状况之后,心里苦笑一下,她其实也有办法脱身,只不过得计算好角度,怎么着也得受点伤罢了。
正待顾玉昭身形欲动之时,一道明黄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之中。
只见一道利光一闪——
哗啦~
腥臭的血喷洒了顾玉昭的半身。
太子裴秀、字‘和光’。
取自道统典籍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的“和光”。
其为人性情,是被众臣工仰赞不已的君子谦谦,出尘绝伦。
此刻却脚不沾尘、神态如故的,把那头象征着‘天降祥瑞’的白鹿,给砍了。
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