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圣意体贴,但伴驾的众人怎么可能抛下皇帝自己去玩嘛?
更何况圣驾有肩舆,众人都是步行,走了几个山头也都累了,全是凭着对陛下的一颗奉承之心,才坚持出一副游性高昂的样子。
然后,不知道是谁起头,择了一枝梅献给永昌帝,被永昌帝笑纳了,放置于肩舆的横栏上。其余众人便纷纷折梅进贡,顾玉昭也不例外,她中规中矩的折了梅,又随口献了两句诗,以花喻美人,逗得顾贵妃笑得娇俏。
此举倒惹得永昌帝龙心大悦,当场赏了她一枝白梅,命她簪在头上。
又圣言赞之:“顾探花郎风采依旧啊!”
无意之间,顾玉昭又小出了一个风头。她大大方方的谢恩,并十分上道的与同行的文翰林等人炫耀展示,引得永昌帝十分满意。
能伴驾的大多都是人精,十分上道的顺着陛下的心意,对顾玉昭的好模样与好文采大夸特夸~~
只有那位宗亲大兄弟不满意。那位名为裴善诚的靖安王嫡长子,在他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愤愤不平的表情,喊着:“陛下,俺去给贵妃折一枝更好看的!”
说完,扭转肥胖的身躯,哼哧哼哧的远去了。
永昌帝摇了摇头,吩咐内监跟上去,嘱咐了一定要看顾好靖安王的遗孤,然后才继续起驾返程。
待永昌帝与顾贵妃共乘的肩舆上,都装满了臣子进献的梅花时,太子带着两三随从,从山脚匆匆拾级而上。
在半山腰一处狭小的观景平台上,圣驾停了下来。
太子立在道旁,向永昌帝问安。
永昌帝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忙什么去了?这会儿知道在朕跟前奉承了?”
太子低声道:“太后微恙,儿臣待太医诊脉煎药之后,才得以赶来。来得晚了,请陛下恕罪。”
离圣驾极近的顾玉昭,这是第一次直面这对天家父子的别扭相处。永昌帝明显是故意给太子尴尬,众人四散而开,故作视而不见,其实都在竖着耳朵,偷窥暗议着。
她立在原地未动,见此情景,心里替太子感到难过。
永昌帝:“哦?太后微恙,你就上赶着去尽孝请安,前日朕也偶感风寒,怎么不见太子的孝心问候?”
这话说得颇为无理。
三天前永昌帝在皇城,太子还在行宫吹着冷风,兢兢业业的准备着这万梅祥瑞宴。两处相隔半日的车驾行程,太子怎么能知道皇帝风寒了呢?
况且,昨日迎驾,太子相隔数月之久,才得见圣颜。在场的人,只要有一双眼睛,都能看出当时的永昌帝不但红光满面,还左拥右抱的兴致高昂。这种情况下,太子傻了才会冲上去问一句,父皇您有恙否?
顾玉昭见太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却并无怨怼神色,只听太子答道:“儿臣知错,请父皇保重龙体。”
总之,只谢罪自身,并不提别的。
见太子如此作态,顾玉昭不由得再想深了一层。是了,皇帝没有对外正式宣告他风寒罢朝,远在三十公里以外的太子是‘不能’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的,否则一顶窥探圣驾的帽子扣下来,储君这个身份也扛不住。
瞬息之间,想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顾玉昭,心里十分的为太子愤愤不平!
此时,永昌帝又道:“你说说,你有什么错?这花期未至,却满山梅开,人皆言太子纯孝感动天时,才有这盛世异景。”
“朕看呐,你好得很,于孝一道上,比朕都好!”
这让太子怎么回答呢?!
永昌帝这些话不但夹枪带棒当众冷暴力太子,而且还在言辞之间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呐!
顾玉昭忍不住别开了眼,却又不想如文翰林等人,见势不对早早就四散一旁吟诗作对去了。
这些人的行为并没有错,刚才圣人在返程途中就三番两次的吩咐大家四散行动,只不过所有人都舍不得离圣驾太远而已,眼下这情形,谁不溜谁就是傻瓜。
甚至连顾贵妃都轻手轻脚的下了肩舆,借口要去寻一枝粉梅来瞧瞧,由侍女内监护持着,娇声告退了。
原本顾玉昭离永昌帝的肩舆并不是最近的,可人群四散之后,这个头簪白梅,披着一袭白狐大氅的俊俏探花郎,姿态风流如梅仙一般的立在圣驾的肩舆前,便显得十分的出挑且打眼了。
太子默不作声,神色也无异样。只身姿如雪里松,在这片粉腻飘香的梅林中,显得尤为傲霜欺雪,宁折不弯。
永昌帝有些生气,想找个人帮腔,替自己骂一下这个逆子。
他转眼一看,四周伴驾的人离自己最近的就那个顾小探花,那可是自己御口亲点的应梦贤臣,虽然这贤臣资历尚浅,但想必此刻多少能分一些忧吧!
于是,永昌帝点名:“顾编撰,你来说一说,太子此举是否纯孝?”
“太子与朕,孰孝?!”
顾玉昭倏然一惊!立刻惊恐的抬起眼来!
麻麻~救命!
这是一道砍头题啊!砍!头!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