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之间,她的思路已经整理得完全清晰了。
整个人便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这事儿,难办。却也极好办。只不过不能照姜向阳的意图来办。这东西,不能送去都察司。
去求九叔固然有用,她想去求另一个更有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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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玉昭拿起书写好的桃花信笺,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玉白的手指摩挲了几下纸笺上的秀丽纹路,思索片刻,又从昨日‘片石坊’送来的纸笺样品中,忍痛取了小半刀桃花硬笺出来,仔细的放入紫檀细钿珍珠木匣子的第一层中。
这小半刀桃花笺样品,本来是与‘片石坊’合制,已铺垫造势半年有余,瞅着开年后将于花朝节诗会上高调首发,上品将定价六金一笺。若销量广开,明年顾宅就有余钱,能再把后花园好好修葺一番了。
为了救姜蠢蛋,她也算舍了大本钱了。
一边心痛滴血,一边又小心郑重的把那即将割下无数人脑袋的笔袋,放入了匣子的第二层。
清点好所有装备,顾玉昭心里感叹。
姜向阳,瞧瞧,兄弟对你多好!
如此殚精竭虑、不顾名声、放下节操,回头你私藏的三十二卷秘戏图,必归吾矣。
正所谓——
金钱诚可贵、节操价更高,若为蠢蛋故,两者暂且抛。
可叹、可叹。
顾玉昭心事既去,拨弄好沙漏,定了小半个时辰的休歇,就直接合衣躺下,养精蓄锐以待。
半个时辰后,准时起身,由金枝服侍着精心穿戴。
又点了铜牛儿与铁马两个家仆随行,吩咐如此这般、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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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未亮。
太子府外,站在巷道口最显眼处的顾玉昭,扭头嘱咐了身后提灯的家仆几句,让他们把灯再抬高一点,毕竟她是有事求见,不是意图不轨。
深秋,天将明未明这一刻,是这个时节最冷的时候。
顾玉昭裹紧特意穿戴的保暖披风,心里暗暗祈祷。昨晚太子千万要是宿在宫外,若是留宿东宫,她就只能想法子进宫,拦太子于御道之上了。
那未免也太过于招摇了。
就算脸皮厚如她,也会不好意思的。
长灯将熄,不远处打梆开道之声传来。
终于,太子府开门了。
东宫随行仪仗威仪,打头那个高头大马的恰巧是一个熟人!
顾玉昭不由得投了一个羡慕的眼神过去。瞧瞧,前不久烟云阁相争时,还是七品东宫舍人,个把月不见,人就跃升从四品勋府中郎将!
瞧瞧这升官的速度。
显然,那位熟人也瞧见了她,实在是她今日那一身雪里红梅狐狸毛金边斗篷过于招摇艳丽,偏还着从仆高举大红的‘气死风’,照得那小郎君好看的小脸蛋亮堂堂的!
如元夕艳丽的焰火,悄然绽放于巷口暗夜。
一身盔甲戎装的‘熟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向顾玉昭的方向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但此情此景实在不便开口嘲讽,便冷哼一声,如常的策马而过。
不多带一个眼风儿的。
正在这时,巷口一阵狂风猛起,仪仗前的长条锦旗突然被吹裹得四处乱飞,队伍微微骚动。
顾玉昭心想:天助我也!
她不再迟疑,瞅准开道仪仗刚过,一个执戈武士被风沙迷眼,太子的四驾马车刚好行到视线齐平的位置。
一个箭步斜刺,便拦在了太子车驾之前!
东宫执吾士的反应力也不是虚的,几乎同一时间,数道长戈围攻而至,瞬间把她团团围住,斩杀之势迎面而来!
眼见那锋利的铁戈就要压在这个小郎君的颈项间——
顾玉昭看得分明,她原本有机会躲避的,可是……
此时,姜蠢蛋那张蠢脸在她脑海中闪过,那杀千刀的憨货摆出一副老父亲般的欣慰神情,那蠢蛋儿说‘昭哥儿,你如今想要上进是好事儿’;
那蠢蛋儿又说‘兄弟真心为你高兴’……
那蠢蛋提着湿裤子,鼻涕眼泪留个不停,那个十多岁只长个头不长脑子的蠢萝卜头哭兮兮的说‘昭哥儿,大哥我又湿裤子了怎么办……’
一切的纷繁因果,都在一叶一菩提的瞬间。
顾玉昭内心那个‘狡儿’睁开了眼,又闭上;顾玉昭内心那个‘怂货’睁开了眼,又闭上……
直到,现实中的顾玉昭睁开了眼——
她心一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