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忘一巴掌把唐眠拍回了地面,“阴气再重能有冥界重?你自己就是一只野鬼,还怕这里的鬼?”
这话让唐眠稍稍安下心来,抚着自己胸口吐出一口浊气。
但等到了明晟街,唐眠发现这里既没黑云也没阴风,更遑论飘魂了。整条街看上去和他们刚路过的那几条街没什么两样——除了人少些。
唐眠心里石头彻底落地,“可这找到了华桐路,37号怎么找?”
“37号总会找到的,左大人,这个时辰是不是该……吃饭了?”
唐眠都知道他师父会说什么了:“先干正事”,结果措不及防听见一句:“那就这家吧。”
然后唐眠眼睁睁看着自家师父迈上了街边一家餐厅的台阶。
唐眠:“……”
这家餐厅装修的很、非常、十分简约大气——直白来说就是穷。
店铺挺大,桌椅倒是成套的,可一眼望过去,店里除了收银台和桌椅就看不到其他什么大件了,墙上光秃秃的,白到反光——其实也反不了什么光,因为店里几乎没开灯。
等三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来,收银台后面才冒出一颗脑袋,伸手在墙上摸索了几下,打开了他们头顶的一盏白炽灯,而其他地方的灯照旧没开。
晚饭时间,店里除了他们却再没什么客人了。
此时三人想法迥异。贺晚环视一圈,想的是这家店应该不怎么好吃,都没人来,刚才在外面应该挑一挑的。
唐眠目光瞥向后面没开灯的地方,想的是这家店不会闹鬼吧……
左忘想的是这两人东张西望看些什么呢……
收银台后面那颗脑袋在开完灯后又埋进了宽宽大大的柜台后面,接着不知从哪儿走出一个清瘦男子,手里捏着份菜单,“三位看看吃些什么?”
左忘接过菜单,“三份米饭,红烧桂鱼——”
“先生不好意思,这个做不了。”服务员讪讪一笑。
“莲藕排骨汤,干——”
“先生不好意思,这个也做不了。”服务员又讪讪一笑。
“干煸豆角?”
“先生不好意思,这个也做不了。”
左忘把菜单一扔,“你就说你们店能做什么。”
服务员蜻蜓点水地指了两个菜——酸辣土豆丝和西红柿炒鸡蛋。
四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左忘抬起头:“三碗米饭,两碟酸辣土豆丝,两碟西红柿炒鸡蛋。”
“好嘞——”
现在知道这家店客人为什么这么少了。
“做不了为什么还要写菜单上?”唐眠十分不解。
左忘:“你待会可以问一下。”
等服务员端着米饭和菜来时,唐眠还真问了。
“这个……”服务员支支吾吾。
贺晚挑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还挺好吃。”
服务员:“多谢多谢!”
贺晚品了一下这句话,后知后觉:“这菜是你做的?!?!”
服务员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我只会做这两道。”
“那你们还开这么大个饭店!”唐眠瞳孔倏然变大了。
“啊?啊……不是,”服务员懵了一小会,很快反应过来了,“我们店本来有大厨的,菜单上那些菜全都能做出来,但现在大厨跑了。”
大厨跑了?!
这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为什么?”
“这一带没什么人来,这条街风水不好,饭店入不敷出,就……”
贺晚:“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是这家店老板。”
贺晚:“……”
讲个励志故事:服务员摇身一变——变成了老板。
这老板也够悲惨的。
贺晚一把把服务员兼老板拉着坐下,“风水不好,那你为什么还把店开在这儿?这风水不好是个什么说法?”
老板在围裙上抹了下手,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我开店之前也不知道这儿风水不好啊,再说,这店位置也不是我选的,我是外地人,我一个同乡欠我家钱,年初的时候说他还不上钱,但可以给我转手一间铺面,我算了一下觉得挺划算的就答应了,没想到……”
没想到被人给坑了。
左忘:“那风水不好是怎么回事?有人请风水师算过?”
“那倒也没有……”老板看着左忘,莫名有点犯怵,那张脸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像画里走出来的纸人似的,一直就那一个表情,说话的时候眉眼淡淡的……
贺晚强行将老板的头扳向自己,“老板,既然没算过,那怎么知道风水不好?”
“几十年前有个修仙的道士途径此地,算了一卦,说阴气四散,杀孽过重。”
呵,这下不是古战场埋尸坑,而是修仙道士了。
“哪门哪派的道士,他说的你们就信?”
“我也是听来的,”老板嗫喏道:“那道士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家半夜三更的突然失火,全家都烧死了,火烧到第二天才被扑灭。”
左忘和贺晚对视一眼。
贺晚继续问:“那你知道火是怎么起来的吗?”
“按那道长的意思就是这地方杀孽过重,天降灾祸;按当时警局说的,就是天干物燥,意外失火;按当时街坊意思,就是做了亏心事,恶有恶报。当然,这些……这些都是我听来的。这一带的人刚开始不信那道长说的什么这地方阴气过重这类的话,对那家人失火也都是最后一种看法,但是……”
老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其实什么都没吞下去——说了半天话说得口干舌燥的,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酒似的一口闷了。
那水倒真像是酒,能壮人胆,老板接着前面的“但是”又继续说了:“但是后面这条街上接连出现怪事,半夜失火的,染病的,一死就是一大家子。后来大家也就慢慢信了那道长说的这地方阴气过重杀孽过重。之后住户接二连三地搬离,人越来越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老板年纪不大,说起这些陈年旧事和似真非真的传闻时,倒像是饱经风霜过了半生、现如今回忆过去的老人。
“意外失火?”左忘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本来意外失火没什么,可这时间也太巧了!按报纸上登的时间,这火在齐静语写完那封绝笔信之后大概半个月就烧起来了。
这其中……
老板左右扫了两眼,鬼鬼祟祟凑过来,左忘心想这不是你自己的店吗,怎么跟做贼似的……
老板声音压成一条线:“当时有家名不见经传的街头小报,说那火是人为的,楼里外都有被汽油淋过的痕迹,但拿出的证据模棱两可,又找不出到底是谁放的火,加上那家报纸本来发行量就不大,当时也没激起什么浪花。因为找不出是谁放的火,那人为纵火痕迹又确实……有些人就说……是鬼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