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二人走远,他含指冲着对面屋檐上吹出一声短哨,本该一直蹲守在上面的成意并没有探出头。
“喂,往哪儿瞅呢?”成意的声音从隔壁茶棚下悠闲地飘出来,“我在这呢。”
只见成意好个悠闲,身上披着不知哪儿来的袄子,一手端热茶在嘴前吹了吹,一手捏筷子夹起一块干豆腐在炭炉上慢条斯理的烤着。
“你这半吊子,”李三粗登时火冒三丈,“还不快隐蔽起来!一会儿豆芽菜老远的看到你还不跑了?”
“他又不认识我,一面之缘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再说你想的倒是美,你在篷子里躲着倒是享受,有本事你去屋顶上吹冷风去,差点没给我吹死。”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头,“再说,这都多少天了,也不见他半条影子啊,我看别白费力气了,他八成是带着人逃去京城了。”
“你少放屁,我看你就是想尥蹶子。”
“怎么?你不想尥?你不想去京城找你大哥?”成意晃着脑袋打趣起来,“我可不急,我又不怕小九被人拐了。”
李三粗被说中心思,立刻露出囧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得,尥就尥,你尥我也尥,”他边说边从背后的草垛里捞孙柳,这一摸却发现孙柳不见了。
“孙大兄弟呐?”
“不好意思。”成意将身子偏了偏,手指身后,只见孙柳小心翼翼举起手,“对不住啊李大哥,我也挺不住了。”
李三粗用力摆摆手,“得了,就我是个大傻子,在那干吹风。”他起身将一条腿跨过栏杆,手点着二人,“我告诉你们,再怎么说也是你们先尥的,我大哥打我的时候你们得出来替我——”
他话音还未落,便见孙柳和成意二人脸色陡然大变。
孙柳猛然匍匐在炭炉下,成意则将袄子一脱,飞身一脚将李三粗踹回驴棚。
李三粗后脑着地,又惊又气,晕晕乎乎骂了一句娘,正要发飙又被扑进来的成意捂住嘴,“那个姓良的……”成意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来了。”
李三粗勾起头也向外瞟了一眼,便见远处良宅大门在沉寂多日后终于开了,有两人快步走出登上了门外的马车。
虽不见二人正面,但隐约可以从身形上判断,其中一人就是良知秋,那另一人必定就是吴颜了。
“妈的,这鸡贼玩意,怪不得等不来人,原来早一步躲到老窝来了,动作够快的,走!上去抓他个现行!”
三人远远的跟在车后,七拐八绕的过了几条喧闹的街巷,到了郊外一处寺庙前。
时值午前,庙中青烟正起,香火兴旺,那马车在寺庙侧门停下,良知秋扶着吴颜快速钻入寺庙大门,很快寺庙内迎出一位青衣僧,将二人一路引上楼台,到了居士寮房。
“这狗东西,也不怕给人家佛祖添麻烦。”李三粗把袖子一撸,就要从树丛里蹦上去抓人。
“猴急什么!”成意双手拽住他衣服,“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也去借宿,夜深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
三人在门外蹲守了一天,直到傍晚才进入寺庙,自称是赶路人,身上没有银两,又因是虔诚的佛家信徒,想借地小住一夜。
一切顺利,三人随一小僧入住寮房,偏偏巧,就在良知秋那间寮房的隔壁。
“万一那厮半夜跑了可怎么了得,”李三粗贴在墙上偷听半晌,只觉得里面没动静,简直急不可耐,“咱们先下手为强——”
“施主。”门外来了一位僧人,是来送斋饭的。
李三粗接过托盘,一个转身,肚子一拱,将僧人拱进了屋子,“这位大师兄,我就问问嘿嘿,隔壁的施主吃过没?”
那僧人挠头,“还没,这不得一个个送吗?”
隔着僧人,李三粗和成意快速做了个眼色。
成意会意,手在桌角的裂缝上划开一个血口,将自己的几滴血滴在两碗斋菜上,随即将托盘端回僧人手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破绽。
“大师傅,我们不饿,先让给隔壁吧。”
僧人端着托盘走了,半晌后才又端了一份斋饭来。
三人围桌坐下,李三粗饥肠辘辘,急不可耐的吞下三块盐水萝卜,“我怎么总觉得刚才那大和尚眼熟的很。”
“光个脑袋谁不都一样吗?”成意用筷子轻轻敲碗面,催促起来,“快吃快吃,吃完好动手。”
孙柳看不懂其中玄机,喝了一口菜汤,问,“那个……你们刚才那一招是什么意思?”
成意并指点了点桌面,“我刚才在他们的饭菜里加了我的血。”他得意一笑,“我家世代炼毒,我的血里有毒。”
孙柳心里闷闷的,低头盯着自己的那碗萝卜青菜,“那吃了你的血会死吗?”
“不至于,我只滴了两三滴在他们的菜里。”
“那会是什么感觉。”
“他们会先心悸心慌……”
孙柳捏筷的手在暗暗发抖。
“然后他们会开始头晕……”
孙柳看见桌上的菜出现了叠影。
成意满意的笑了,“最后他们就只剩下昏厥了。”
“我们……”孙柳话未落,对面李三粗的头便重重栽在碗中。他心中一急,晃晃悠悠的撑桌想站起来,“我们好像被算计了,这菜……菜被掉包了……快快……你……”
“我什么?”成意不动声色,只将他探向自己的手按下,目光中寒光冷冷扫过,“别急,我吃了没事。”
成意晃晃悠悠站起身,将长戚的牌位稳稳放在桌面上,用手仔细摆正了,旋即起身开门,对门外人道:“进来吧。”
孙柳的视线已然彻底模糊,他重重趴在桌上,只听见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阿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