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条押解车队从京西门缓缓入京,车队正中是一辆老旧的囚车,里面塞着此行捉拿的囚犯,那囚犯身形巨大雄壮,几乎塞满整个囚笼,只是已经没了知觉,此人正是李三粗。
看囚车是当代平民百姓的一大乐趣,大道两侧排满了围观人群。
几个便衣锦衣卫护在囚车四周,持剑奋力驱散靠得太近的孩童。
一个癞痢头从地上拾起一根糖葫芦签子,趁众人不备猫腰跟在囚车后面,用手中签子去戳李三粗的脸,签子扎入肉中,癞痢头没听到他的惨叫声,很是不甘心,又用签子去挑他的眼皮,想再扎一回,人群里却探出一只手抓向癞痢头的后领将他拽开。
面前站着个清肌秀骨的青年,居高临下的教训他,“这是朝廷的犯人,要朝廷亲自料理,你插手就是犯法,我现在告诉你,你仍不听劝便是知法犯法,明白吗?”
癞痢头往脚边啐了一口,“你有没有搞错,那是个犯人,老子惩罚他是为民除害。”
“那不是你该做的事,叫你不要做就不要做。”
“你TM算老几?也敢教训老子!”瘌痢头猛然甩开他,泥鳅般穿过人群,钻入后面的深巷,边跑边喊:“不听不听,猴子放屁,有本事你抓老子治罪啊。”
这无赖往巷里深处又跑了一段才停下来,似乎觉得不解恨,对着巷口又连连飞啐几口唾沫。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他回过头,脸部正中一计猛烈的回旋踢,两颗槽牙血淋漓的飞起又落地,人落地时已经晕了过去。
佟十方走上前,踩住他拿签子的手,“狗东西就是欠教训。”
竹青灯打着扇跟上,往巷子外瞅了一眼,“你说这良知秋赶来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来阻止我劫囚车的。”
这是属于男一号的属性:充满正义感。
“再踩这手就可以不要了。”九郎将她从那人身上拉开,“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
佟十方三人虽然夺路狂奔,也只是与囚车同时步入京城,来前的路上她的确琢磨了些可行的办法,但到了京城的大道上却发觉天不时地不利,一切计划都赶不上变化。
她翻身上屋檐,向南北纵横的大道观望,只见人群熙来攘往,车马骈阗,囚车在其间前行也显得颇为缓慢。
李三粗仍在昏迷中,不能指望他下车逃跑,只能劫走整个囚车将他拖走,只是囚车四角上各自拴着一条两指粗的锁链,分别连在四个锦衣卫身下的马鞍上,要一一斩断谈何容易。
她飞下落地说道:“要先斩囚车上的四条锁链,只是不能快速一刀解决,需要些时间,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容易,不妨让我们制造动乱来分散官差的注意。”竹青灯抢道:“用文的用武的,都行。”
“说来听听。”
“我去钱庄将身上的银子换做小额官票,攀高一洒,任风一吹,引起百姓争抢,这是文的,而我与九郎兄进入人群,拳打脚踢引起动乱,这是武的,如何?”
“那就文武一起上。”
“好,那我走了。”竹青灯这便动身去钱庄,他脱身巷口时突然回头瞥向九郎,只见昏暗光影之中,那九郎君唇间正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毒辣的很,像在说:还不走?
竹青灯走后,九郎收回目光,在心头估算时间,确定他此刻走远了才道:“我猜他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江湖与朝廷一向魏晋分明,江湖人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家人打交道,你今日要在皇城里招惹锦衣卫,算是犯了江湖大忌,谁能不怕?”
佟十方拔刀的手微微一停,并没有多琢磨竹青灯临阵脱逃的事,而是一心攻在救人的计划上,思虑间,她将青雁弯刀夹在臂弯中一拉,弯刀两面登时泛出清光。
片刻后她已经拿定主意,翻身上了屋檐,“随便他吧,我一人也行。”
九郎冲她挥手,“嗯?你把我忘了?我还在这呢。”
“用不着,我会和他们纠缠片刻,你只管去前路接应囚车。”
大道中,囚车正在便衣锦衣卫的押送下艰难的穿行京城的人海,锦衣卫们被好奇的百姓扰的不胜其烦,不时骂道:“这是官差办事,都给老子滚远一点!把路让开!让开!真是些杂碎!”
人群在叫骂声中短暂的散开,又很快聚拢。
正在混乱中,众人见天顶上一个红影快速飞落,旋身稳稳落在囚车上,那是一个红衣女子,她蒙着面,背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青光弯刀。
四个锦衣卫大惊,立刻拔剑对她,“你是何人?”
她抬手抱拳,朗声一字一句说道:“在下就是江湖盟刀剑榜上无常菩萨佟十方,现携宝刀青雁弯刀拜会京城各位英雄。”
人群中立刻议论纷纷,四个锦衣卫也在暗中快速交换眼色。
天幕下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大名,眼下的京城,人人都有银两押在乙局中,又因为甲局内容的泄露,所有人都知道了甲乙两局的关联,自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侠与每家的钱袋子都息息相关。
锦衣卫没动,仍有些不信她,只把四处剑锋对着她,“你是佟十方?细胳膊细腿哪儿哪儿都不像,什么地方掉下来的戏子把这当戏台了?快滚下来!”
“是不是佟十方试试就知道。”
她抽刀出刀,红衣如火在风中蜿蜒飞耍,宽刀如猛禽在火中驰骋自如,好不痛快,众人惊叹中,她身子一偏,借机将刀沿囚车一划,一道火光后便斩断一条锁链。
“你!”四个锦衣卫如临大敌,作势要出手。
“误会误会,做个示范。”却见她把刀迅速收回,抬手摘下了面纱,冲四人甜甜一笑:“几位大哥不好意思,初来京城不懂规矩,只觉得这里人多地势高,借您贵囚车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