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言,时间会抹去记忆里的你。
曲洛深有感受,原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中的人影只剩下一团黑漆漆的雾,一触及碎。
大厅内争吵声不断,焦急的人们到处乱跑,只有她一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不自觉地捂着胸口。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谢灼的身份的?
她想不起来了。
还是她因爷爷的意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的?
曲洛想不明白,那段记忆,那么迷茫又无知。
她的头有些疼,用手撑住她的头。
旁边的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会注意她这个落魄的曲家的千金小姐……
事情要从什么时候回忆呢?
曲洛的意识开始模糊,额头上冒出几滴虚汗。
大概是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的曲洛很幸福,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家里把她宠成了小公主。
爷爷有自己的事业,爸爸说一次实验能养活他们家好几年。
小小的曲洛一点也不信,直到她亲自去了爷爷工作的地方,她才信了。
妈妈说,家里有很多很多钱,她想要什么都没有问题。
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爸爸也会给她摘过来。
妈妈的话把小小的曲洛逗笑了,她不想要那些,她只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后来,爷爷有次回来给她带了一个小伙伴回来。
一个脏兮兮的小伙伴。
曲洛问爷爷,他是谁?
爷爷笑着说:“我们洛洛不是一直想要个哥哥陪你玩不是吗?爷爷给你找了一个回来!开心不开心!”
曲洛傻乎乎地笑了笑,说:“开心!开心!”
这下她终于有玩伴了!
这次碰到学校里的人,她一定会很开心地告诉他们!她曲洛,是有朋友的人!
不再是孤单的人!
当天晚上,曲洛偷偷溜到那名小伙伴的房间里。
那名小伙伴也和她一样没睡着,正坐在阳台上看风景。
曲洛看他坐在那么高的地方,以为他要想不开,想出声劝阻,却被对方看见了她的到来。
小伙伴的眼神很冰冷,就像学校里欺负她的那些人的眼神一样,曲洛被看的浑身不适应。
但对方毕竟是小伙伴,她还是委婉地说些话吧,于是,她出声道:“……不冷吗?”
她的声音真的好小,小伙伴只看到了她的嘴唇动了动。
小伙伴歪着头,问道:“有事吗?”
这是曲洛第一次这么正式和一个人交流,和家人们说话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她的心跳的很厉害,耳朵微红。
曲洛下定决心,一鼓作气说道:“你好!我叫曲洛!希望我们的相处会很融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顺手关掉对方的屋门。
曲洛说完,靠在门上,心跳还是停不下来。
此时,客厅的的灯亮了,爷爷又是大半夜出去工作了。
慌慌忙忙就走了,没注意到二楼的孙女站在那里。
爷爷出门后,“嘎吱——”一声,曲洛听见身后的门响了一下。
曲洛下意识地转身,小伙伴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眼神依旧黯淡,说道:“那以后多多关照了,大小姐。”
曲洛被他的话吸引住了,伸出手回握,丝毫没注意他话里后面的尊称。
她只知道,她终于有朋友了,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朋友。
后来,曲洛通过爷爷对小伙伴的称呼,她知道了小伙伴的名字——“谢灼”。
很好听的名字。
但是这个谢灼怎么回事,老是叫她“大小姐”,她也是有名字的。
曲洛强硬让谢灼改称号,要么叫她“曲洛”,要么叫她“洛洛”,不然她就和谢灼绝交一天。
终于,谢灼对她的称号终于变了。
他叫她“洛洛”,像家人一样。
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明明一切都可以停留在这里。
幸福的永恒,让她无法接受痛苦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在流逝,谢灼已经长得比她高了一个头了。
但她成长的代价就是家人的离开。
奶奶的葬礼举办的很突然,她从学校赶回来的时候,奶奶已经下葬了,她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奶奶的样子永远地留在了遗照上。
从她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的奶奶,永远地离开了。
那天,她哭了很久,谢灼陪她到很晚。
曲洛开始害怕死亡,害怕家人的离开,每天回来都疑神疑鬼地给爷爷,还有爸爸妈妈打电话。慢慢地,时间长了,奶奶离开的第二个月,曲洛才停止这种行为。
她讨厌学校,学校里的人都冷冰冰的,阳光根本无法温暖他们的心,不像家人。
可是不去学校,爸爸妈妈会操心,在谢灼的陪伴下,她还是坚持留在学校里。
白天在学校里做表面工作,夜晚她会和谢灼谈心。
“爸爸妈妈总在忙,爷爷也是……”
“他们想让你过的更好。”
“可是我不需要很好的生活,他们连奶奶下葬都没来。”曲洛的脑海里对这件事一直挥之不去。
“……”
“谢灼,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长大了你会不会也和爸爸妈妈那样到处奔波,而我再也见不到你?”
“不会的,洛洛,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谢灼看着曲洛,眼里泛着光,眼神异常坚定。
曲洛看得有些入迷,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谢灼的眼角处。
谢灼本能地颤了一下,接着很自然地搭上曲洛的手。
“谢灼……”曲洛轻声喊道。
谢灼问道:“怎么了?洛洛……”
“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真好看。”
说完,曲洛微微一笑,她的眼神格外清澈。
谢灼心里暗自发誓,往后,永远不离开洛洛。
有些誓言,悄无声息,暗自发芽,却被一阵暴风雨压倒在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曲洛上课接到的电话,下一秒整个人都不好了。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的,到处都是病人,有的人身上缠满了绷带,有的人挂着吊瓶坐在等候区,有的人坐在轮椅上任由护士推着。
外面下着大雨,她淋了一路跑过来的,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谢灼紧跟其后,两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换做平时曲洛肯定会拿谢灼开玩笑。
但现在不一样。
曲洛大闹一片空白,还是在谢灼牵引下来到抢救室门口。
她无力地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脸色很难看,一脸担忧地看着“抢救室”这三个字亮着红灯。
谢灼则坐在她旁边等待。
此时,不远处的电视传来声响,正在播放今天发生的事情,实时汇报。
“……明华路于中午十二点,一辆公交车发生了爆炸,据当事人表示,爆炸前有两名警员让他们下车,期间发生了争执,在这两名警员的争论下,旅客纷纷同意了两名警员的要求,由于争执的时间过久,逃离的时间不够长,导致这辆车当场发生爆炸,车上总共13人,纷纷重伤,其中几位已经抢救不过来当场死亡,公交车周围的路人总计24人,其中3人重伤,其余轻伤……”
听到这里,曲洛整颗心都凉透了。
上天怎么总是开玩笑,为什么好人都被带走了生命?
曲洛无力地流下了眼泪,而且越流越多,声音都没发出来。
抢救室的红灯不断闪烁,如明火中的烟雾,迷惑她的双眼。
泪水打湿她的脸颊,暴雨拍打着建筑。
夏日里的最后一场暴雨,洗去了她的幸福。
一份没有温度的报告,上面赫然写着“抢救无效”。
病床被推了出来,上面盖着白布。
曲洛颤抖着掀起了那块象征纯洁的布料,看到面无全非的脸时,曲洛终于忍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什么时候,她也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心好痛,痛的她眼泪淋湿了枕头。
明明太阳那么耀眼,她却厌恶至极。
她这一倒,曲家就彻底倒了下来。
父母的葬礼迟迟没有举行,身为一家之主的曲忠戈消失不见,之前的竞争对手纷纷找上门来看曲家的现状。
曲洛一个人都没见,来者都被谢灼谢邀门外。
医院的房间并不隔音,哪怕曲洛想无视,她也只能听着别人对他们的评价。
再后来,谢灼发现曲洛有些奇怪,她总是看向窗外,无论谢灼怎么喊她,她都听不见。
谢灼放心不下,找医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