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陵县治,街衢坦阔,马车行径在这条道路上,并不显拥挤。街头巷尾,人来人往,喧闹声也随之传进车厢里。
“我们现去往何处?”姜书梨问道。
“书院已备舍馆,我们先安顿行装。”
“嗯。”姜书梨望向宋凝霜,沉吟少顷,复开口道:“对了,我适才车中一顾,瞥见你于书院阶前与一男子叙话,他是谁?”
宋凝霜想了一下:“你是说沈先生?”
“他是薛湛先生?”
宋凝霜笑了笑:“不是,他叫沈长廷,与我一样,同是此行讲学之师。”
姜书梨不由轻蹙蛾眉,默然不语。彼凡夫心性,妍媸善恶,一瞥可辨。客肆初见,已觉他言语浮夸,举止矫饰,殊无好感。今闻其亦列夫子之席,更生轻蔑,心下无不将他鄙夷了一番。
宋凝霜见她神色有异,柔声道:“书梨,怎么了?”
“以后,莫要搭理此人。”姜书梨淡淡道。
“为何?”
“他…”姜书梨欲言又止。也罢,思及二人既为书院先生,定会时时碰上,总不至于强令她一直躲着沈长廷吧。
少顷,姜书梨只好道:“此人瞧着便知不好相与,你往后少与他走得过近。”
宋凝霜默了一默:“你怎知他不好相与?”
姜书梨早先她一步接触沈长廷,这样的人,三言两语间,将其看透亦并非难事。只是那日之事,姜书梨自认为在她面前并无论起的必要。
“你信我便是。”不欲多说。
宋凝霜闻言,神色微诧,继而失笑出声:“好。”
虽听她应下,姜书梨却知她一副根本未放在心上的样子,于是耐着性子,续道:“适才你们对话,听他语气分明隐含讥绡,如刃藏绵里,今后你若遇上他应需留意。”此说辞倒是不假。
“是吗?”宋凝霜未置可否,反揶揄轻笑:“书梨,莫非你通晓相人之术,仅凭一眼,便能测算识人不成?”
倒是学会与我打趣了,很好!
姜书梨眉梢斜挑,连带着眼角都透露出几分勾人的韵味:“你以为呢,嗯?”
尾音刻意轻扬,却似晨间清露,颤入人心。
两人闲语,温情的对视,若在旁人看来必是亲昵至极的。
只是她们早已互相知心,宋凝霜也并非愚笨,自然从对方神色语气中感受到了微妙的变化。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宋凝霜眨了眨眼,满脸无辜:“……”似乎,有些恼了?
她伸手握住姜书梨的玉柔,温言轻唤:“…书梨?”
姜书梨半晌不应,唇含浅笑,眸光流转,只似笑非笑凝视着宋凝霜。她容貌本就生得姣好,如娇荷初绽,任谁看了内心无不为其触动。宋凝霜每每看着她,总会被惊艳到,然对方目下这般举动,却无端教人脊背莫名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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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薛湛书院始,一路朝南,只驶经两街,便已至书院舍馆。
此处距之不远,两地往返,步行亦可。
车内暗香浮动,眼波交锋,车夫刘叔全然不觉,他及至驻马止行,将二人安然送到。
但观天色尚早,刘叔亦不稍作停留,遂略整了整鞍鞯,与她们作别一番,径返庆元县去。
若论薛湛书院,飞檐抱月,墨韵芳华,自有一派古雅清贵之气。而眼前的舍馆,亦有秀檐雅居之格调。
与寻常四合院不同,舍馆整体规模并不大,可设计却别出心裁。它分为东、西两跨院落,宋凝霜被安排在东跨,而沈长廷则在西跨。
二人相携入门,东、西正房便围绕中心院落两边对称分布,耳房、杂物房各具。
日光斜照,洒落庭前。
时值秋末,尚未陷入凛冽萧瑟气态,庭中秋色疏淡,然寥寥几物,亦自呈一格。
走近里处,甚有灶屋一间,虽不甚阔,但胜在窗明几净,陈设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