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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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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吵完架以后,高烧来得很快。

世界亮的很快、暗的更快。当我从一堆汤药冲剂白色药丸里苏醒时,吵吵嚷嚷的世界就又剩我一个了。我从桌案上把玉牌拿起来,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下楼时由于跌跌撞撞小腿和手臂又多了好几道淤青——但无所谓了,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屋子是暗的,没开灯。我不知道他们是把我留在了东京自己回去了,还是有急事只能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或者都没有,两道视线正在偷窥也说不定。

不过如果真的能掌握我的实时位置和情绪,其实或许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太低效了,不是吗?

我开了门,外面正在下雨,街边有模糊的灯,湿寒浸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接冲到了雨里。

(二)

“我希望在我死后,他们能忘记我。”我提出了我的诉求,“一点回忆也不要有,一点情绪也不要有。”

弥恙沉默了一会儿,把茶杯搁置在一边,“相当突然呢,您怎么会这么想?”

我摇头,“我快死了,我已经能够从我身上闻到切实的腐烂的气味……我没有时间了,你体谅一下。”

我觉得我一次性回答了他两个问题,弥恙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只听懂了一个。

他端详了我一会儿,“您真的知道您要死了吗?”

我笑了,这人觉得我来他这儿发疯了。“我知道……那是非常令人感到解脱的一件事。”

他皱起了眉,“我无法理解您……但是好吧,就当作是一件好事。既然是一件好事,您高高兴兴地接受就是了,何必再多想这些事?”

我撇过脸,难为情起来,“因为他们觉得痛苦。”

弥恙深深地皱起了眉,“什么?”

只是一阵羞赧罢了,我在弥恙这里向来没脸没皮,于是很快就又坦然起来,“我不想让他们再继续难受下去。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他们可能还要因为这种东西难受很久……那如果可以,我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痛快一点,左右我也痛快了。”

弥恙静默了一会儿。

“您之前没跟我说过。”他像控诉一样。

我不假思索,“你之前也没告诉我死亡是这么一件轻松的事。”

不用我动手、不用避开谁、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准备……等着就好了,必然会到来的。

弥恙像是彻底没话说了,干脆道,“我帮不了您。”

“你得帮我。”我垂着眼,对他的拒绝无动于衷,把玩着手上的玉牌,“你不要觉得我只是个疯疯癫癫、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管的一心只疑问哥哥爱不爱、恨不恨自己的疯女人。”

“……”小店安静了一会儿。

“好吧,有时确实是这样。”我承认,玉牌在我手上转了个圈,“但你做的事太过了。我想象不到谁能和你一样,没有目的、没有收获、满腹心事却又不计成本地帮我……那个怪人,在你眼里很难处理吧?可你还是站出来了。”我举例。

看了一眼弥恙,“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在你眼里相当弱小,没有任何明面上的价值。可你还是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你,进出这家小店。”

我歪头,把玉牌递给他,“所以直接报价怎么样?”

没有缘由的帮助不是帮助,是帮助就一定会有代价。我以前不在乎他打算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现在倒可以权衡权衡……不过也没什么好权衡的,除了他们,我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弥恙缓慢地看了一会儿我,慢慢接过玉牌,“说实话,我有点惊讶。”他说,然后顿了一下,像是嘲笑又像是疑惑一样问我,“但您觉得您可以给我什么呢?”

“要拿什么你自己拿就是了。”

我语气不太好。我头发还在滴水,高烧没退又淋了雨,难受的紧,这里可没人会臭着脸边把药塞到我手上边用毛巾给我擦头发。

弥恙垂着眼,摩挲着光滑的玉牌。屋顶上的灯光落在上面,本是油腻的暖黄,但却因为前主人的体温,带上了几分幽冷。

太冷了。

弥恙轻轻吸了一口气,把玉牌放下。

“去找五条悟吧。”

他说,“五条悟救过您,只要不让他亲自动手杀您。有因果在,他会让您心想事成的。”

我不知道谁以前救过我,也不知道怎么去找他。其实也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弥恙不会骗我。高热让我的头有些发昏,于是我问他能不能现在就把那个人叫过来。他告诉我不用急,马上,在我离开东京之前,那个人就会来找我。

我点头,问他,“那你要我的什么东西?”

“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弥恙不答。“到时候您就知道了……不必担心,这绝对抵得上我给您的所有帮助。”

这就好,我总怕他因为发现自己在我身上得不到什么而恼怒然后故意给我下套。这就好。

我打算走了,手拉开门帘的前几秒。他突然问我,“您的弓术是跟谁学的?”

我头疼得厉害,耐性也差,动作停都没停,“不记得了。左不过就是当时父母逼着学的,没什么好说的。”

他没再开口,我于是走了。

……

红色的门帘一晃一晃,不均匀的深红色分布在上面,地面上的脚印湿漉漉的,风吹进来,整间屋子好像都带着湿寒。

鹦鹉没有再从黑暗里飞出来。

“真不记得了吗……”

整个屋子里,只有弥恙声音,轻得像几粒灰尘,“那也是件好事吧。”

(三)

我顺着位置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家杂货店前。

那里有个摇摇车,投几块钱硬币就能一边放音乐一边摇很久的,形象一般是色彩鲜艳的小马的摇摇车。一般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吵着闹着让父母带着玩儿。

她没玩,只是站在杂货店的屋檐,看着摇摇车摇。等音乐停了,就冒着雨冲过去投硬币,再冲回杂货店屋檐继续看着。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毛病。但知道对她发火没有作用。所以我快步赶过去,在模糊的雨声和音乐声里,拿毛巾帮她擦头发和身子,她很乖地没有动,过程中除了突然蹲下以外也没有其他动作……这让我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走吧。车在街边。”

我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给她披上,她焉巴巴地垂着头……我知道她今晚绝对要再发一次高热,觉得安心了些。

我习惯性地把她搂在怀里,雨伞也往她那边斜,带着她快步走过闭门的商铺,我半边身体连带着小腿以下的地方全湿了。

她一如既往地偏过头,靠在被雨模糊的玻璃车窗上。

我知道我不能要求她什么。她现在很虚弱,说不定还有些晕车,也不清楚今晚的饭有没有吃,去见某个人的时候有没有遇见什么烦心事……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沉默地处理自己湿漉的衣物。

“阿侑没来吗?”她闷声咳嗽了一下,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以抑制那像是泡泡水里的泡泡一样不断从她喉间传来的痒意……我猜的,但阿侑感受应该比我更深。

我看了她一眼,拧着裤脚的动作顿了一下,耸耸肩,“饶了他吧,和你相处很累的。”

她没有回头,顿了一下,把额头更多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所以你来替班?”轻飘飘地笑了。

但我知道她没有那么平静。捏着裙摆的手连藏都不藏,一直抖,那裙子还是我给她买的,衣料都变形了……我就算是装作认为她是冷成这个样子的也做不到啊。

她果然是烧傻了……无所谓,我偏头把车里的空调调高了些,复又低下头,继续处理湿掉的上衣。

“啊,是。”我用毛巾擦了擦脸。

怎么就只带了这么几条?我心里有些烦,“真是件苦差事,你觉得呢?”

她说?我觉得她没什么好说的。

她慢慢偏过了头,几缕湿漉的长发贴在脸上,脸色更加苍白了,她看了我一会儿……那几秒里我有点想发火。

“……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她的眼神一下子有了重量。

我摇头,“你不能只许自己这样做。”

何况我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

她偏过脸去,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我也没什么心情开口。

衣服处理完了,我把毛巾搭在脖子上,也偏头,看着窗外。空调里吹出热风,抵散了湿寒,但衣服是湿的,所以还是不舒服。

坐了一会儿,我伸了个懒腰。她跑的地方有些远了,开了那么久的车,还没到家。

我打算睡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你们的比赛好像已经全部结束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东京?”

我撇了她一眼,“明早。如果你今晚不在急诊室度过。”

她又咳了几声,“你把我的药给我就行。我明天会和你们一起离开这里。”

我被她气笑了,“你脑子有病吧?”

她那堆药里除了止疼、镇定还有安眠用的外就没下剩什么了。都这副德行了,还想把那些药从我手里要过来?

我说,“你要是真成瘾了就明说,也好让我和阿侑有个准备。免得发作了,都你不知道在哪里丢人现眼。”

“没有成瘾。”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腿侧的手指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顿了一会儿,转而,用一种嘲弄乖戾语气开口,“如果真的成瘾了最该羞耻的是你们吧?”她转头看着我笑,“都那样严防死守了,妹妹还是成瘾了,废物的该是哥哥吧。”

我笑了,摇摇头,“谁也拦不住偏要脱衣服的表.子。”

她给了我一巴掌。

我闭眼,偏头靠在了车窗边,额角是冰冷的雨幕。

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紧绷着神经问我……这也是我猜的,但声音确实很嘶哑,让人想起泣血的杜鹃,“你恨我?”

“没那么严重。”我说,睁眼看她,“阿乐,你太天真了。哪怕就算我爱你,也不妨碍我想掐死你。”

“那你爱我吗……哦,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她又咳嗽了几声,问我,“那我爱你们吗?”

我偏头又把空调调高了几度,抽了抽鼻子,“我觉得不爱。阿侑、我,你谁都不爱。”

她只是没有人可以依恋,而我和阿侑又恰好在身边,恰好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她抱有执念。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样、或者,那样……对我?”话题跑回来了,她高热的时候总喜欢说些无关紧要的胡话,我知道。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你诅咒了:让两个哥哥永远成为我的奴隶什么的。”我望着车窗,“所以我心怀怨恨吧。”

她像是听见什么玩笑似的,边咳嗽边笑了,“那可真是……可真是了不得的诅咒啊。”

“是很了不得。”我点头,“所以巫女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

“是什么?”她好奇地问,眼神天真地像个烧傻了的孩子。

我歪头,靠在车枕上,比起两根手指头,“两个人。一般情况下,肯定会被分食;少数情况下,会连骨头都找不到。”

“这样做,难道奴隶不会痛吗?”她扬眉。

我一时竟然不清楚她是在嘲弄还是在心疼。

“唔,会吧。”我支着头,“但欢愉总是要一些痛苦作为配菜的,不然多腻。”

她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说我说得很对。

我其实也觉得自己说得很对,但不需要她笑着笑着就倒在坐垫上,然后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粗喘着气。

空调热的我快出汗了,我让司机再开快点,再联系了医院那边——这应该是阿侑来做。但阿侑因为三衣浦水的事忙着应付父亲那边的问责——按理来说找不上他,应该是我,毕竟文书方面的事都是我来做的。但阿乐突然不见,所以只好替了个班。我出来找人,他去应付父亲……但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我很沉默地让她靠在我身上。

等待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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