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治忍无可忍,他转身扯住了她的肩膀,“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到底是怎么对你的!你既然知道,又怎么有胆子说出那些话来!?”
宫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哭又笑,她像是整个人都突然没力气了似的,把重量大部分压在宫治握住她肩膀的两只手上,歪着头,一副软软的样子。
“那你们当初又为什么不来医院看我呢,哪怕一次?”宫乐低声问。
宫治深觉无法理解,他深吸一口气,“说到底!你为什么总要抓住这一点不放?!”
“你是想问,这件事和我们现在讨论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吧……过去有没有去医院看我,我过去到底在哪里,经历过什么——这些事,在你眼里,无足轻重。是不是?”
宫乐又笑了一下,这笑就是货真价实的讽刺了,“还是仅仅回答不出来?”
“那你又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答案呢?好好,就算之前不去看你,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对你有敌意好了,”这话像是烫嘴一样,飞速地往外扔,扔完也谈不上多轻松,“那之后呢,之后呢?之后,你回家之后,我难道不是真心实意地把你当成亲人,把你当成妹妹了吗?你……”
宫治紧蹙眉,像是很难出口一样,“你,你又在怨恨什么?那些总不是假的吧?”
宫乐突然脸色苍白,浑身都开始抖,她像是发冷一样,颤抖着,“你以为是我,是我非要怨恨你们,嫉妒你们的吗?”
宫治惊疑不定。
宫乐惨然一笑,“哥哥啊,你以为我难道没有试图去做一个好妹妹吗?你以为是我非要通过发脾气来挣得一些存在感的吗?你以为我真的想去做一个小丑去追求另外一个女生的吗?
我控制不住啊,我控制不住地去嫉恨你们、去仇恨周围想靠近你们的所有人,我控制不住地去回想在医院那恐怖又痛苦的十年……每次你们对我好,抱我的时候,我都想把你们的手砍下来,脚砍下来抛到河里,让河水把它们带给那个在病房里孤苦无依的我!”
宫乐攥紧了宫治的手,笑得扭曲,“你越对我好,我就越离不开你;我越离不开你,我就恨你……我根本,根本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忘记过去。因为没了过去,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宫治哑然,无力感又一次袭击了他,他觉得心脏闷闷地,一阵钝痛。
他张了张嘴,手上慢慢松了握住宫乐的力道,“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宫乐或许是看出了宫治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排斥,又或许只是他徒然放松的力道让她不安了,她突然倾身紧紧抱住了宫治。
宫乐慌张地粉饰,“你说的,我是你妹妹,你是哥哥,你说的,我都听着,我都听的……所以我才会对你说这些,你别留我一个人,我,我,”
她慌得语无伦次,“我有在变好,你信我,你信我,我只是还没办法控制脾气。如果不是昨晚阿侑突然和我吵架,我就不会发烧,我不发烧,我就根本不会想起来这件事……真的,真的,我说真的,我不会想起那些东西……哥,哥,你信我,我只是脾气太差了,我会改的,你信我,好不好,好不好?”
眼看宫治还是没什么动静,宫乐呜咽地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你信我,我真的、真的会改的,我会做一个好妹妹,我会去看你们比赛,我不要三衣接受表白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宫治的姿势本是半跪着,被宫乐这么一压双膝都跪在地上了。
双手还愣神地悬在半空,心脏却已经因为这一扑泛起难耐的疼和痒,肩颈是一片陌生的湿润。忽略掉少女柔软的身体,宫治垂眼,没说话,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妹妹。
心脏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他抱着她,听她挽留他……复杂尖锐又刻薄的思绪在一瞬间被理顺、消灭,只留下心疼和泪意。
她是他妹妹,他们是亲人,彼此血脉相连,是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宫治在一瞬间竟然生出了如童话故事般天真的想法:既然彼此相爱(亲人之爱),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战胜的呢?
没有了。
“……哥哥?”宫乐探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好,好。”宫治说着,抱紧了她,“一切都随你。”
……
不久后,宫治就会发现,他们当时还是太年轻了,以致过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