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小兔崽子,你又骗我。
……
钟声敲响,下午的数学考试正式结束。
“敢翘小柏的考试,牛啊班花。”走出考场没两步就碰上了蒋御楠,自家班长语气里的幸灾乐祸简直让人难以忽视。
“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凌初一没看她,问道。
“没有。”蒋御楠立马恹下来,“服了这次数学好难,我真的会恨数学一百年。”
凌初一停住脚步,低头,正好和跟着停下来的蒋御楠对视。
蒋御楠莫名其妙退开一点,刚想开口,凌初一笑得很欠地扔下一句“我做出来了”,然后转头跑了。
蒋御楠:“…………”
江修正好慢悠悠走上来,蒋御楠看他一眼,挑眉道:“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没?”
“没有。”江修耸耸肩,“怎么,你做出来了?”
“凌初一做出来了。”蒋御楠笑,“四舍五入就算我做出来了,厉害吧?”
江修满脸揶揄:“这都能四舍五入?”
“凌初一是我的呀,那凌初一的智商也算我的。”蒋御楠边走边说,“所以他早上为什么缺考?难不成还是因为躲我?不应该啊,他不是答应小柏乖乖待在一班了么。”
原来大小姐你知道他在躲你啊?江修看向蒋御楠,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蒋御楠倒是无所谓,朝他咧嘴一笑,往前快走两步,留给他一个很随意的挥手的背影。
凌初一确实在躲,但是躲得很敷衍,大概就是想起来的时候躲一下,澄清一下,某天心血来潮再义正言辞拒绝一下;想不起来的时候就随蒋御楠去了。
蒋御楠也确实在追,但是追得更敷衍,想起来的时候逢人便说凌初一是她的,想不起来就是真的想不起有这个人。
所以江修实在看不太懂这两个人,只能从凌初一模模糊糊的态度中……感觉出他对蒋御楠还是挺纵容的。
奇怪。
不过……最后一道大题又被这狗东西做出来了。
靠!
晚自习。
江修临时去了趟医院给他生活上极其马虎的妈送文件,赶回来时晚上第一节小自习已经开始十分钟了。
文(1)班的纪律委员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小姑娘,所有的违纪行为都被她整整齐齐条条记录,江修有幸见过一眼,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
江修轻手轻脚推开教室后门,抬起头就和纪律委员来了个对视。
大家都在自习,江修口型示意:“晚上好。”
纪律委员又好气又好笑,转过身就拿出笔记本给江修记上了一笔。
轻手轻脚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江修转头看向旁边的座位,桌面上是一张语文试卷,才做到文言文,“翻译下面句子”几个字被用笔画了好几道,足以看出主人的抱怨。
——正是今早考的那张语文试卷。
笔帽都没盖,人去哪了?
“小柏办公室‘喝茶’呢。”接受到江修询问的眼神,后排同学立马小声解释,“哇,没见过小柏生那么大气,班花这次算是完蛋。”
江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低下头开始做题。
完什么蛋啊,就凌初一那个样子,就小柏那个脾气,最多骂两句就舍不得骂了,每次都是这样。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
江修预言家——办公室里,凌初一和小柏一站一坐,相对无言。
小柏从学习的角度给凌初一一通灌输,核心思想包括分班,师资,学风,高考,未来等等等等。
口干舌燥,毫无用处。
因为凌初一这家伙是真的油盐不进。
无论你讲什么,他都满脸乖巧高度赞同,连带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认错态度良好。
只认不改。
端起保温杯喝一口隔夜的冷茶,小柏老师用舌尖在口腔中细细数了一遍牙齿,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换了个角度重新开口。
“你们到了学校,我们就要为你们的安全负责,你这样偷跑出去,多危险啊!”
“有道理,我建议学校后墙全部重新翻修,杜绝像凌初一同学这样的糟糕行为。”凌初一摸着下巴,很是认真地点头,“需要捐款吗?”
小柏:“…………”
在长长的沉默后,小柏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疲惫道:“滚回去吧。”
“好嘞。”凌初一乖巧答应,但也没走。隔了几秒,他又开口:“别生气了老师,我不值得。”
小柏重重“哼”了一声:“放屁。”
“在办公室呢小柏,文明一点。”
“中午的时候我和你哥说,你高二控分,逛遍了一个年级几个班。”
“猜到您会说这个了。”凌初一一哂,“我没控分,实力所在。”
小柏生生控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沉声道:“你猜你哥说什么?”
不等他回答,小柏自顾自接了下去:“你哥问我……”
“小柏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凌初一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闷着头做那张语文试卷,虽说安静做题才是该有的自习课标配,但是……
啧。
“别烦。”凌初一用笔打开江修蠢蠢欲动的手,“空白答题卡有没有,给我一张,小柏让我下课就交,快点。”
江修一边震惊一边给他拿答题卡:“你不就才做到文言文,现在离下课就二十分钟了。”
“作文明天交。”凌初一迅速接过答题卡写了个名字,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眼镜,“他说今天不想看到我的烂作文。”
想到凌初一的作文,江修无语几秒,低头做自己的。
想了想,他又准备问凌初一要下午考的数学试卷,想看看他最后一个大题有没有草稿。
一抬头就对上了纪律委员的目光。
小姑娘朝他阴恻恻地笑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修朝她作了个揖算是讨饶,闭嘴了。
一下课,蒋御楠就拿着试卷“噔噔噔”走了过来,把试卷往凌初一桌子上一拍,哈哈大笑:“快看,我算出来了!”
“好棒啊。”凌初一头都没抬,没有感情地赞美道。
蒋御楠才不管他有没有感情,闻言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江修叫住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班长,他在敷衍你啊。”
“我知道啊。”蒋御楠回过头,明媚的少年感恰到好处调和了温柔和活泼两种颜色,干干净净的脸上是女孩子独有的青春与秀气,她满不在乎弯唇一笑,笑里甚至有一丝不正经的痞气,“我就是过来找他敷衍一下的啊。”
江修:“……”
正好凌初一最后一笔写完,他拿起答题卡站起身,一只手撑着桌子弯下腰,就着蒋御楠的手看了一眼她试卷上整整齐齐计算过程后面的答案,淡淡道:“没敷衍,真的棒,江修那孙子做一节课没做出来。”
江修:“…………”
去你大爷的。
你做语文就做语文,关心我有没有做出来干什么!
蒋御楠一怔,然后开始无情嘲笑。
众所周知,高中数学变态程度非同一般,总有那么几个大题出在那里就只是为了放在那里,但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每次都为了比做这么几个题,赌尽了人格与尊严。
考场上时间总是不够,考场下也非得比谁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先做出来。
一群青春期里繁重学业下疲惫不堪又精力旺盛的张扬少年。
凌初一要去交答题卡,轻飘飘接住江修泄愤丢过来的笔,转身离开。
身后蒋御楠一边嘲笑一边坐在了凌初一的座位上,前排的女生兴致勃勃问她题怎么做,女生的同桌转过来一个人分了一颗糖,江修和凌初一后面那桌男生立马鬼叫起来要糖吃,被江修笑着用卷起来的试卷一个人打了一下头。
不远处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吐槽数学试卷,讲台上几个男生你挤我我挤你想趁下课十分钟用多媒体设备放首歌,还有以学委为代表的那么几个人仍在埋头复习。
入秋的夜晚一片寒意,教室却被少年们嘈杂与喧嚣带出来的滚烫热意包裹,热意蜿蜒,缓慢缠绕上黑板旁挂着的高考倒计时。
凌初一单手拎着那张没写作文的答题卡,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晃着刚刚接下来的笔,踏碎身后的喧哗,慢慢走出了教室。
风穿过走廊撞进凌初一的怀里,热意散去。
——“你哥问我,你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开心吗?
凌初一继续走着,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一个少年眉眼弯弯,声音温润,对他说“可以”。
身后传来若隐若现的嘈杂声。
应该是开心的吧。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