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陡然转变的态度让阿肆眉头一皱。
少将军这个称呼,也是许久没有听过了。
云初抬头看他:“自魏都城破,我受押入楚,路上听闻少将军曾为父皇遗骨寻陵安葬起,便在等你。”
这话正戳了阿肆软肋,他看着云初,眼神复杂。
云初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是与我一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此话表明立场,这一世阴差阳错,以这样的姿态和阿肆相见,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取得他的信任。
阿肆停顿一瞬,疑道:“少诓我,你该在天牢,为何会在长公主府?”
被俘虏的皇子不在牢狱,却成了长公主府的侍君,这实在难以服人。
云初苦笑,卷了袖口露出手臂上的鞭痕:“怪我这具皮囊吸引了这女人,天牢虽苦寒,倒是好过长公主府的长久折磨。”
“可是少将军,我得活着。”他抬头,“魏国城破,我父兄殉国,我得活着才能复仇,折辱和践踏我都可以受着,但我要活下去。”
阿肆看着云初,没再说话,像是还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我知道,你手里有一半的白虎令。虽然魏国都城破之后它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很小很小,但依旧可以作为号令旧部的凭证。”
云初看着他,缓缓道:“而另一半,城破之时,父皇交到了我手里。”
阿肆的目光终于动了。
他定定地看着云初,像是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白虎令在手,他的确是为了复仇才活下去的。
墙外突然有些动静。
阿肆定定看了云初一眼,只一点头,撑着墙头翻墙跳了出去。
*
“回去了吗?”
书房,李昀离悬腕,在纸上一字一字地书写。
她在写递交皇帝的奏折,落笔极慢。
侍卫临风单膝跪在地上:“是,侍君出了门之后没多停留,已经回小院去了。”
“没问侍君。”
“那个叫阿肆的,属下等跟了一路,他歇在一间破庙,如殿下所料,有功夫在身。”
“嗯,给我盯紧了。”李昀离又落了个字,笑道,“府上的防卫,给他留个出入的缺口,一有情况随时来报。”
“是。”
李昀离挥手,临风自觉退下。
除了与侍君的相处要好好拿捏着分寸之外,她想要以长公主的身份好好生活下去,也还是需要做许多事情。
既要剪除可能成为云初势力的力量,也要迅速丰满自己的羽翼。
此外,还需要根据她为数不多的对原文的记忆,早做应对。
李昀离重新蘸取墨汁,在纸上落下了两个字:西北。
记忆不错的话,西北应该快要出现一些动静了。
而她的封地,便在西北。
她悬腕继续书写,在“西北”后面,又落了“雍州”二字。
最后一笔拉得极长,李昀离左看右看,却都不满意。
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的人,毛笔字虽然能写得横平竖直,但却说不上好看。
说起来,侍君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劲瘦风骨,都说字如其人,他的字真的和他人似的。
再看自己手底下胖乎乎的字体,便觉得分外嫌弃。
李昀离将手下的纸团了。
抬头就看见王全走进来。
王全快步进来,一脸为难的样子。
李昀离道:“何事?”
王全躬身递上此次宴请单子,晃了晃浑圆的身体:“殿下,萧将军昨日回京了。”
“萧将军?”李昀离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反应过来,“明义将军萧临嘉?”
“正是明义将军,他三月前去了西北剿匪,昨日方归。”
西北。
这二字正好与她计划的事情不谋而合,李昀离暂且搁笔,问起萧临嘉的行踪“昨日就已经入京了?怎么今日才收到消息?”
王全咬牙,竟是愤愤不平:“他萧家无君无父 ,胆敢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归而不报!是狼子野心!”
李昀离微愣,这反应有点出乎她的预料。
将军回朝,路途遥远不知确切归期很正常,就算是要报,也是报给皇帝,而不是她这个身在宫外的长公主。
王全这般反应,可见素日原主里手中权柄,竟然可以理所当然地过问军国大事。
此身身份尊贵,本是先皇与中宫嫡出的公主,只可惜幼时难养,先皇遵从天命将她出嗣给了身在行伍的胞弟晋王。
李昀离称晋王一声父王,先皇和先皇后却也没少疼爱。先皇子嗣少,中宫所出的只她一个,更是说不出的尊贵。
就连如今龙椅上的那位少年皇帝,少时所得的爱护也比不过她。
所以,也不怪原主性格放肆,连身边的下人都这样嚣张跋扈。
“行,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王全疑了。
竟然不给萧临嘉一些处置或者警告吗?
李昀离打开宴请单子,提笔添上了萧临嘉的名字。
“白果宴的帖子,你亲自送去萧将军府上,请他务必前来。”
“是!”
王全退下。
李昀离继续写奏折,西北消息已至,她下笔没有再犹豫。
奏折写完,又亲自写了邀请萧临嘉的请柬。
这个人,可不简单。
明义将军萧临嘉,武艺高强,忠君报国,出身于门庭没落的萧家,功名全都是自己一刀一枪在前线拼杀出来的。
这样的人本来该是妥妥的正面人物。
只可惜,《不坠凌云》一书的主角是云初,而萧临嘉是云初敌国的将领。
他是云初复仇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让云初在积攒力量的初期吃了不少的苦头。
李昀离还记得这个人的结局——云初以诱敌之计,将他毒杀在了边塞沙漠之中。
是个可叹的人物。
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