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一点也不介意第一轻然的冒昧之举:“师兄有要事,不必管我,”忽而弯下腰去不住咳嗽,黑色发丝垂落几根,遮住他平静内敛的眼,“我会等师兄回来。”
第一轻然被他这阵仗唬住,开始犹豫:“呃……”
谁料辞凤阙却没什么反应,让第一轻然收回灵剑:“走吧。”
“不,你师弟看起来不太妙,要不我们——”第一轻然边走边回头看。
辞凤阙径直踏出酒楼:“也是幻术。”
他不知为何心情很不好,第一轻然识趣地没再多问,乖乖地跟上去,只是迈入人群前没忍住又往后看上一眼
——君青玉早已不在原地。
离开酒楼后第一轻然便带着辞凤阙一路到了天虹楼,对他说你拜托我打听的情报便在此处。
渡江筠远离仙门中央,又天湿雾冷,其实并不方便传递情报,路远迢迢,很容易在情报到达前便被截杀,不过福祸相依,正是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才诞生天虹楼这般存在,仙门百家很难将手伸到此处,唯一常年扎根渡江筠的姬家又无暇顾及,天虹楼得以发展壮大,成为仙门之外的三不管之处。
两人走进天虹楼中,第一轻然边走边道:“小玉兄先前托我查的符文我拿去问过许多人,都说未曾见过,还是后来追着那黑衣人到此处时才因缘际会碰到认得那符文的人,只是他出价颇高,当时我拼拼凑凑也不过零头,便约好凑齐灵石再来寻他,在此之前他会解读好符文。”
“他出价多少?”辞凤阙问。
第一轻然比了个“七”。
“七万灵石?”
“七千万灵石,还得是上品。”第一轻然道。
“挺敢要价,”辞凤阙道,“也不担心自己是否拿得住这么多灵石。”
“就是就是,”第一轻然小鸡啄米,“就算是将我全家买了也拿不出这么多,我看起来很富贵么?”
辞凤阙想到见到她起便从未变过的粗缯麻布,沉默。
他们已然走到天虹楼中部,往上看去,一圈圈的木梯环绕向上,足有十八层高,穹顶落下几片极长的红布,垂落至地面,烛台悬在红布之上,宛若幽冥鬼火。
楼中极其热闹,往来皆是无面之人,天虹楼的楼中术法会自行为人遮去面容,让你无法得知背后之人的身份。
辞凤阙往日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他匆匆来去,并未停留多久,像这般驻足观望也是头一次。
天虹楼十八层,每层交易的东西都不一样,买卖情报在第九层。第一轻然带着辞凤阙上楼,不由得感叹道:“若不是家中有训,我还真想在此处接上几次委托。”
“为何?”辞凤阙问。
第一轻然指向方才路过那层:“这层搜集天下古玩字画,以我的水平,那本《仙州诗词三百首》想必能卖得不错。”
“……”
辞凤阙挑了个别的问:“说起来还没问过第一姑娘,当年追查的黑衣人后来如何?”
“你说他啊,”第一轻然难得兴致低下来,“一路追至天虹楼,后来便失去踪迹了,你给我的传音符也是在此处掉的。”
当初篁鹤引一别,辞凤阙给了第一轻然千里传音符,说是有黑衣人的消息顺带告知自己一份。第一轻然起初的消息很勤快,几乎两三天便会传音一次,可几个月后便再无消息,辞凤阙还以为她忘记了此事,没想到实情是这样。
“无碍,”辞凤阙安慰他,“若他的目的仍是你家中弟子的书卷桃枝,总能再寻到踪迹的。”
第一轻然叹气:“书卷桃枝是我家族的命魂所在,若不能早些找到他,不知又有多少弟子会死于他手。”
“第一姑娘莫忘了,”辞凤阙笑起来,“仙州大比,你家族的人来了不少吧?你认为他会按兵不动错过这个好时机么?”
第一轻然双眼亮起来:“说得有理!我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她摩拳擦掌,显然又重拾信心,雄赳赳地带辞凤阙到了第九层。
第九层占地极广,又以层层隔间分开,两人顺着数到第九间屋子,第一轻然推门进去。
屋内早有一人。
他仰躺在藤椅上,一卷竹简盖在脸上,听到开门的动静,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欢迎。”听得声音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眼见来见自己的人从一人变成两人,他并不惊讶,懒懒地从怀中抽出一卷书册:“这是姑娘托我解读的符文。”
他又翻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第一轻然期冀地望向辞凤阙,满脸“我没钱只能靠你了”。
辞凤阙坐在那人对面,甩了个黑色锦囊过去。
他就要拿过来那本书册,手却被人按住,上方传来不满的声音:“没有七千万,耍我?”
辞凤阙笑:“怎会?你再仔细看看。”
他果真狐疑地又看了看。
锦囊中只有几枚灵石,还有几张符纸,若是少年有眼力,便能发觉那是大乘期的符纸。
辞凤阙并不认为一个能解读那些符文的人会认不出来。
少年不自觉松开手,辞凤阙得以将那本书册拿过来。
他终于不是懒散的神态:“你在威胁我?”
“并不,”辞凤阙道,“那只是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能帮你做到你想做的事。”
“哦?”少年坐直身子,“你觉得我有求于你?”
“自然,”辞凤阙也不跟他绕弯子,“直说吧,谢弥书,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脸上的术法被撤去,谢弥书吐了吐舌头:“看来我的直觉不错,你很敏锐。”